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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妍拢共有四层楼,以红、粉二色为主调,辅以刺绣、盆景、壁画等方式呈现的各色花卉。    纱幔缥缈,绫罗绸缎,觥筹交错,如今虽才刚过酉时,里面却已经点上烛火满室生辉,透过纱幔,朦朦胧胧之间可窥见美人燕舞,腰肢纤细婀娜,步步生莲,耳边净是悦耳笙歌,绵绵不绝,余音绕梁。    那几人在雅间里坐了,锦笙才姗姗来迟。    她刚囤在天枢阁的桌案边看完一堆诸如《重要官员家中女眷势力归属》、《景元帝手下最得意大臣辛酸升职路》、《景元帝独子君漓剖析点评》等等的文献资料,又迎来一堆鸡毛蒜皮的单子,一一应付了后才匆忙赶来。    由于天枢阁距离花月妍有一段距离,她又赶时间,便让马夫加快速度照着小路抄,颠簸到吐血,才终于到了。    在推开门看见太子爷的一瞬间,她一口老血哽上喉头,满脸惊悚地后退了两步,一脸懵了个大圈。    看了看房号的确是写着“天字号”没错,看了看坐在里边兀自品酒吃糕的顾勰,的确是这个人这张脸没错,如此反复确定了三遍,她还是没抬脚踏进去。    什么情况?!    这究竟什么情况?!    顾勰这个坑货!让他带安怀袖怎么把君漓也给带来了?!    她今日是来询问安怀袖十五年前安清予失踪的细枝末节的,而为什么要来询问的始作俑者正是堪堪坐在边边上已经撩起眼帘面无表情地朝她望过来的太子殿下。    当着安清予前未婚夫的面儿去问安清予的哥哥当年安清予失踪的细节,尴不尴尬?怪不怪异?    虽说君漓向来都面无表情,但锦笙总有一种他此时看着她的神情里透着“在这里看见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感觉。    “阿笙!你来啦!”    顾勰随着君漓的视线望过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踟蹰不前的锦笙,蹭地站了起来,热情地迎过去揽住她的肩。    “刚刚怎么不进来?还学会跟我客气了不成?几天不见,你可不能跟我生分了啊!”    锦笙被他拗着径直坐到矮几旁边,正巧和君漓的座位相对,君漓侧边坐的是安怀袖,和顾勰相对,自己则是和顾勰挨坐在一起。    而那两个侍卫随从青崖和墨竹正跪坐在君漓的身后,恭敬地低着头。    外间并不知道天枢阁和皇室的关系,如今皇室中也唯有陛下和太子爷知道,皇后娘娘应该也有耳闻,陛下和太子爷的心腹肯定也知道,但是一定要装作不知道,不能在他们本人面前多嘴谈论天枢阁如何如何。    其他的皇亲国戚包括像顾勰这种都一概不知,她上次和君漓在紫玉楼见面的事情自然也是无人知晓,因此,他们此番只能算作初次见面。    思及此,锦笙略微朝君漓颔了颔首,一脸客气地笑。    “这位想必就是太子殿下罢?草民天枢阁主锦笙,江湖一介草莽。天枢阁内存有您的画像,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本画像上的风姿已然卓绝出尘,今日一见才知道那等俗物竟没有画出您的半点神|韵,太子爷天之骄子,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岂是区区一张画就能够描摹一二的?”    虽然这个马屁拍得很假,在座在站包括锦笙自己在内的诸君都觉得很假,但意外的是君漓回应了她,面无表情且语气十分地正儿八经,“想必是天枢阁的画师水平一般般。”    锦笙一噎:“……”我不要面子的啊?    “阿笙你别介意,我太子哥哥从来都是这么说话的。来来,我来给你介绍,这个就是你想要结识的安丞相之子,安怀袖安大哥!”顾勰眼见着锦笙尴尬,连忙圆场,指着安怀袖笑道。    安怀袖微微一笑,温文尔雅,“早听闻天枢阁名声,没想到阁主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当真年轻有为。哦,我字思蘅,锦阁主唤我思蘅或者安兄就好。”    “不知为什么,见到锦阁主的时候,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总觉得似曾相识,眉眼俱是熟悉,甚至有一种浑身血液都沸腾的感觉,可我们……明明不曾见过的。”    他这样说,君漓和顾勰都忍不住把视线落在锦笙身上。    锦笙被看得有些尴尬,只笑了笑说,“也许是长得像安兄幼时十分要好的玩伴吧,时间长远想不起来像谁了而已。安兄也不必锦阁主锦阁主的叫了,随着子渊唤我阿笙就好。”    安怀袖笑着点头,顿了一下,又心平气和地道,“想来阿笙约见我并不是为了结识而已,在下在刑部任职,这点儿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阿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一定帮你。”    锦笙心道太好了,什么客套话开场白都省了,不用她费心思费脑子去想究竟如何顺其自然地切入正题才不会因为君漓在而尴尬。    “既然安兄都这么说,那愚弟也就直言不讳了,其实我今日约安兄出来,是想要知道十五年前令妹安清予失踪时候的细枝末节。”    此话一出,安怀袖一直温和的笑意就敛了起来,他有些戒备地看着锦笙,眸底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和伤痛,最后只垂眸信手给自己添了茶。    君漓有些疑惑地微微蹙眉,严肃地看向锦笙道,“锦阁主专门约见思蘅竟不是为了子渊口中的结交,而是想要问这些的吗?为何锦阁主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呢?”    锦笙面无表情地撩着眼皮看他:我为什么专门约安怀袖来问这些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思绪顿了顿,她又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君漓其实是在帮她。    是啊,找安清予一直都是皇室和安丞相家的事情,关天枢阁什么事儿?    要是现在不找个理由和安怀袖解释清楚,难免他回去之后自己费心思揣度,从而产生怀疑,要是他自己想不通,说不定还要跟他爹娘都说道说道,一起揣摩,那岂不是糟了个大糕么。    所以君漓这句话问的看似是在怼她,实际上是在提醒她早解释清楚说明原因,免得人家回去自己猜出什么来,直接暴露了皇室和天枢阁之间的关系。    “太子爷问得极是。”    锦笙也是个心思玲珑的,微一颔首就找了个正当理由出来,正色道,“安兄应当知道,我天枢阁乃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一支势力,阁内记载着自天枢阁创办以来历年的历史资料。”    “实不相瞒,我刚从我义父手中接任阁主之位不久,前几日翻阅阁中资料,无意中发现关于十五年前那一场几乎轰动皇城甚至整个梁朝的劫杀事件——竟然没有丝毫记载。”    “什么?”顾勰微微睁大了眼睛,难得地蹙起眉,“民间传‘宁可得罪阎王爷,不可得罪天枢阁’,想来也知道你们阁中所掌握的资料有多详细丰富了,任是谁的命脉把柄统统都能给挖出来,却不曾记载十五年前那桩事……”    锦笙点头。    安怀袖这才敛了眸中冷淡之色,震惊且疑惑,“是你们没有记载,还是歹人为了抹掉罪证,将那些记载给撕了?”    “当然是后者。”    天枢阁没有理由不去记载那年的事情。    锦笙笃定地道,“能潜入我天枢阁销毁罪证,是不可能的,所以上一任阁主,也就是我的义父,当年怀疑天枢阁中出了内鬼。”    “义父为了揪出那个内鬼也曾着手查过此事,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查出来,这么些年,那人也没有再兴风作浪,就不了了之了。所以我接手天枢阁后,首要的任务就是填缺当年的空白,追查凶手,还原真相。”    安怀袖舒了一口气,微有愧疚地道,“原来是这样,方才误会阿笙有别的心思,真是对不住。这十五年来,我母亲每天都很想念清予,她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自责内疚,但是她坚信清予还活在这个世上,非说自己能感觉得到清予气息尚在。”    “阿笙,我会调动刑部的力量助你还原当年真相,也希望你在还原真相的同时,帮我找我的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安怀袖说这些,锦笙竟觉得心头无比酸涩,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触动得心弦都绷紧了。    她小时候很疑惑,自己的父母亲在哪里?为什么父母亲不要她?还是说自己其实是走失了被义父捡回来的?父母亲究竟有没有在找她?    如今听到安怀袖平静却笃定地恳求自己帮忙找失散了十五年的妹妹时、听到安怀袖叙述他母亲每日自责内疚却坚信安清予活在世上时,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的家人就如他们一般,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锦笙举杯致意,诚恳道,“安兄,你放心,我必定倾尽全力帮你!”    两人同饮过后,安怀袖才道,“其实我知道能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当年家父也曾花重金去求过天枢阁,只是不知为何天枢阁没有接单。方才听阿笙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当时天枢阁早在私下找过歹徒,却是因为没有找到,才无法接我父亲的单。”    这个误会就大发了。    锦笙心说当年义父不接单是因为陛下已经下令给义父让他去追查了,安丞相也是知道皇室与天枢阁之间关系的,可是义父没能找到,安丞相回家之后当然要跟你们说是天枢阁没接这一单,总不能说接了但是没找到,那不是砸了天枢阁的招牌么?    好歹天枢阁也是安家和先皇一起创立的。    但是他误都误会了,锦笙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笑道,“那么,安兄请开始讲吧,小弟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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