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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茹以为他终于要放开她这个累赘自己跑掉,她想反正淋雨也不会死人,在这呆着也省事,没准雨待会儿就停了。    谁知下一秒,沈兆麟蹲在了她身前,也不说话,直接反手拉住她两只手搭到他肩上,一把背起了她,示意她自己抱紧,然后用手稳稳托住她,一秒没耽搁继续往前冲起来。    李茹知道自己不轻,他背着自己跑那么快一定很累,但她怎么劝说他也不听,甚至都不理她,只偶尔稍微慢下几步把她往上颠一下让她不要掉下去。她不再干扰他,也试图尽力配合减轻他的负担,比如一只手勾住他肩膀,腾出另一只手帮他挡着眼睛上方,减少雨水打在脸上影响他看路。    天很黑,四处再看不出金黄亮色,小麦都像是被大雨打趴了,打奄了。她记得刚才太阳的方位应该还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现在的天色却好像一下子到了傍晚六七点一样黑,还是冬天傍晚的那种黑。    她不知道沈兆麟是要带着她往哪里躲雨,跑得那么远,回头都看不到晒谷场的影子了。但她又不敢问他,怕他又要跑又要回答她,太费力气。    他们在这似乎空旷无边的麦场上跑,李茹甚至都分不清方向,只觉得很像是世界末日的场景,而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在逃命。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更久,他们离开了麦场,很快看到一个比麦场要低矮一点的地方。    下坡的时候有点难,沈兆麟一个人可以直接跳下去,但下雨路滑,背着人容易重心不稳摔跟头。他先把李茹放在坡边上,自己跳下去,再让李茹跳下来他接住她。    情势所急,李茹也没时间去想别的事,果断往下跳,他也稳稳地接住了她,一下就把她抱到了怀里。    当他们终于进到一个山洞的时候,李茹有点晕乎乎地想: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被公主抱。    把李茹放下来后沈兆麟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李茹不去打扰他。    她发现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是个天然避雨的好地方,洞口矮,越往里地势越高,雨水灌不进来。洞里面好像不深,黑乎乎的。她只希望这不是什么野兽的洞穴,也不要有蛇虫鼠蚁出没。    气温很低,她打了个冷颤,然后想到在山洞里一般都可以生火取暖,可她全身都湿透,没有带打火机,外头就算有木头,也肯定全都被淋湿了。就算她会钻木取火,也得有干木头啊!    无奈之下,她只好抱住自己,想要止住长时间淋雨后的发抖。    沈兆麟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虽然在男知青里算体能不错的,但终究不是干农活长大的庄稼大汉,能背着她跑这么远,已经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暴雨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是过云雨,看起来一时半会都不会停。    麦场上,很多人都拼命往晒谷场跑,但后面来的人都已经找不到地方站了,反正淋着也是淋着,很多人就干脆冒着雨往家跑了。    剩下来的人看这雨越下越大,好像老天爷撕破了口袋一下往下倒水,雷又响得可怕,不知谁提了一句“这是木头屋子,听说木屋下避雨也是会被雷劈的”,很多人一下子就慌了,看天色一直在变黑,也担心拖下去今晚都没办法回家,干脆也跟着跑了。    ……    山洞里,沈兆麟渐渐缓了过来。他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衣服,穿着难受,坐起身来就想脱掉。他脱衣服的速度实在是快如闪电,李茹想起来要阻止他的时候他都已经把衣服扔到一旁了。她只好假装并不在意。事实上她对沈兆麟也并不如他以为的那样陌生,没有第一时间防备也是正常的。不特地提出来,起码还可以少一点尴尬。    而沈兆麟其实也是脱完之后才意识到,他好像在一个大姑娘面前不小心耍了流氓。但衣服都扔到一边了,再穿上也怪怪的,他只好也假装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样,淡定地说:你先歇会,我去看下外面什么情况。    说着他光着膀子走到洞口,李茹以为他想走出去,有点想叫住他,但很快意识到他只是打算在洞口张望看天色,她又闭紧了嘴。    沈兆麟回来坐下,离她比刚才稍微更远了点,也不正对着她看,还是看这洞外的雨帘说:“看起来这雨还有得下。”    两人算是共处一室,他刚才又那么帮自己,李茹不好再冷淡相对。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避雨的地方?”    沈兆麟露出一丝得色,回忆道:“还是刚来插队那一年的事,我和几个兄弟干着活突然想吃烤红薯,找来找去就找着这么个地方,兄弟几个终于吃了顿饱,真的爽快。”    李茹看他的样子,猜出来:“你们是偷连队的红薯来烤的吧?”    沈兆麟被拆穿,收敛了点,但还是很愉悦地为自己辩护:“啥叫偷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他回头大着胆子往李茹的方向看了看,不意外地看见她也全身湿透,好像很不自在地偶尔拉一下紧贴在身上的衣片。    他也深刻懂得这种湿湿黏黏的感觉有多难受,要不是李茹在,他真的想连裤子都脱了,估计比现在这样要暖和得多。    他突然想起李茹刚才好像伤到了脚,连忙问她:“你的脚怎么样?”    李茹一直刻意忽略那点不适。她刚才估计是倒霉踩在什么很尖的东西上了,没准是别人扔在麦场上的镰刀,直接穿破了她的鞋底,扎进了她的脚底心。    但她不敢去看,反正还能忍,还是回去了再看怎么处理。    她说:“没事。”沈兆麟却好像看出她眼神不敢直视他,像是没说实话。而且刚才看她痛得站不起来,肯定不是小事。    他也不好直接过去拉她的脚来看,男女授受不亲他还是懂的,刚才不顾她意愿背她,是逼不得已。他知道这雷雨天气在空旷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更不要说她还犯傻地说要跑去大树底下。    不能硬来,只好慢慢哄,他本身不是多会哄人的人,这下看她跟只被雷雨淋傻了的小鹿似的,也不敢跟她急,只好带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跟她讲道理,还不知不觉地放轻了声音:“我刚看这雨是越下越大,没准儿就跟上次那样是场特大暴雨,一时间停不下来,你受着伤我们回不去,也没有人能来救你,你不把伤口包扎一下,回头失血过多或者伤了筋骨,没准下半辈子就走不了路了。”    他说得吓人,也是故意说得严重些好引起她的重视。她不是受不起惊吓的小姑娘,但想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没必要给自己挖个坑,要真的伤到筋骨或有什么大问题,懊悔终身也太不划算。    想到这里,她不再端着不肯示弱,松开了扣住双膝的手,慢慢脱开了脚上的解放鞋,再忍着痛脱掉了袜子。血水早已染红了鞋后跟那一片的鞋底和袜子,靠近脚跟的地方被拉出一道口子,刚才被装满雨水的鞋子浸久了有点泛白,伤口有点被新冒出来的血粘住,本来已经不怎么流血,这下脱袜子可能牵扯到伤口,又汩汩流出一些血来,热辣辣的疼。    她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沈兆麟一看她果然不止是扭伤,还有那么大个伤口,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踩到镰刀了吗?”他小心地靠近看她的伤口仔细看了看,问道。    李茹点了点头:“可能是,我没看清楚。”    沈兆麟也知道刚才自己拉着她跑得多急,那时只想着不能暴露在旷野上和雷鸣闪电之下,也根本看不清路。    “要是镰刀割伤,必须得尽快消炎,不然我担心会破伤风,但问题是,这里没有药物。”说到这里,沈兆麟意识到自己虽然好像救了她,又似乎把她一起拉进了困境。    但他很快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心知当务之急是先把伤口处理好。他四周转了转,没在洞里找到任何野草,又站在洞口往外张望,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外跑。    李茹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摔出去的。但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很快就看不到他的身影。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出现。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好像都是野草。她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他一边找来两块干净石头碾碎那些叶子,一边给她介绍:“这是大青叶,可以止血,还有这个叫刺儿菜,你应该认识,平时可以拿来喂猪,也是天然的止血圣药,还能避免感染化脓。你别怕,有这些草药,肯定不会感染的。”    说着他示意她伤口努力朝上掰着,把磨好的液汁倒在她的伤口上。    清清凉凉的草药汁缓解了她伤口那种热辣辣的痛感,他敷了足够厚的草药,征得李茹同意后又从她衣服上撕了一小片布料来绑住伤口。他自己的衣服上不是泥就是汗,还真不敢给她用来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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