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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酣畅时,乍然看见出京归来的顾月承正弯腰出轿子。一个多月不见,外表看来,依旧是那清风霁月的翩翩贵公子。    周欣觉得尘埃沾不上赵令然的裙角,可在赵令然看来,真正半片尘埃也不染的,是顾月承这家伙。    他看来半丝也无出京巡查半月,披星戴月的风尘仆仆。下巴光洁没有半分胡茬,发髻一丝不苟束与头顶官帽之内。一身靛青官服在阳光下闪烁着贵气逼人的光泽。    看着样子是刚刚从宫中述职归来。    赵令然笑疼的僵脸刹时间就失了活力。眼见着躲是躲不掉了,她立马伸着爪子将自己的脑门一整个摸过来,然后是衣服,每一个死角落都不放过地推平整。适才扬起自认得体的假笑,攒紧了小手,一步一步倒腾过去。    顾月承这会儿并没有注意到那躲在阴影里熠熠生辉的仙貌玉姿的姑娘,盖因他被人缠住了。    顾月承一出轿子,护卫拦着的边界上,便有一男子奋力嘶吼。    赵令然瞧得目瞪口呆。乖乖地,这厮的魅力开始突破性别的束缚,向着男性大踏步前进了。    也不知因何,顾月承那脸色并不好看。常年云淡风轻的如玉脸庞上,秀气的眉头紧紧锁着,如有解不开的烦心事盘桓不去。    那名男子的声音也惊扰到了正欲进府的顾大人,回身一看,还是个见过的熟面孔,于是出声道,“将那名公子放过来。”    侍卫们如言松手。那男子适才被拦得火冒三丈,乍一听自己能过去了,抖落了一地华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冲着面无表情挎刀而立的侍卫们得意地扬起下巴,愤愤地打算踢一脚一抱刚才的拦截之仇。    熟料那一脚踢得过于大力,人没踢到,自己整个人反而被带出去,结结实实帅了一跤。    赵令然看着都替他疼,屁股蛋子该摔成四瓣了吧。    但这货很是坚强,伤心欲绝又很是委屈地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了,还愤愤地看了那侍卫,意思是你给小爷等着。    顾月承看了眼竹筠,竹筠立马极有眼色地过去搀扶他了。    那男子极不雅观地捂着屁股,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才丢人事儿似的,龇牙咧嘴,用脸很是疼痛着,一拐一拐地来到了顾月承面前。    赵令然站着的地放,顾月承是背对着她的。但凭借她的经验,顾大人一定道貌岸然,充满耐心地在心里深深嫌弃着这货。    隔得有些距离,赵令然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那纨绔忍着屁股蛋子碎裂的痛苦也要坚持点头哈腰的模样来看,必定是来求人的。    赵令然摸索着下巴,以一种学习的姿态,仔细地观察着那纨绔的一言一行,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很快就会用得到的。    那华服男子没能坚持多久,就叫官场老油条顾大人四两拨千斤般打发走了,临了似乎还匡得别人以为自己求的事有希望了。    赵令然对他投去了很是鄙夷的目光。    如感受到了实质一般,那人瘸着腿,坚强地缓缓转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拐角后的赵令然。    赵令然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四个字。    惊、为、天、人。    如果是别的地方,还能让她在这愚蠢的凡人万般敬仰的目光中陶醉一番。    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循着那蠢货的目光,顾月承也看了过来。    这一看过来,脸更黑了。    赵令然觉得万分无辜,他才从外边回来,惹到他的总不会是她吧。    本着笨兔子都有三个窝的感人原则,人在江湖走,绝不能暴露自己住哪儿的信念,顶着顾月承阴森森的目光,赵令然撒丫子转身蹿回了……    承庆侯府。    顾月承如见多了眼睛疼一般,缓缓转过了头,不再去看,进府去了,边上的仆役亦步亦趋,只听他吩咐道,“圣上予我晋升的旨意一下,如这般上门的,只怕会更多,仔细看着,除了我的客人,其余都不见。    那仆役低低应是。    仪仗队伍该进府的进府,该回宫的回宫,熙熙攘攘的巷内,转眼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只见他屁股也不疼了,身子也松快了,潇洒地一甩跑到嘴巴里的发髻长坠,追上去看清楚了承庆侯府侧门上的牌匾。    巷子里,一人嚎叫一声,“多么羞涩的姑娘!多么可人的姑娘呀!”    守卫们莫名地瞧瞧对方,谁,在哪,哪有姑娘?    刚才就进去个祖宗,没有姑娘……    **  赵令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到了顾府。    极为说不上缘由地,她觉得有一点心虚。    盖因一进顾府,她就被直笔居的下人们,笑着“请”到了直笔居。    头一回,赵令然见到了直笔居大门合起来的时候,原来瞧着这么有气势。    ……    居然把她关在大门外!    晾着她!    那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顾月承,还说是朝廷大员呢?猫狗的脾气都没他来得快!    在下人们惊吓的目光中,赵令然攀爬上了直笔居高高厚厚的墙头,跨着坐在墙头,左脚是院内,右脚是院外。    高处不胜寒是真的呢,这小风刮得她嗖嗖的。    没多久,效率极高的仆役们已经找来了长梯,一个个的如扑向植物的僵尸向她逼近。    被这些家伙扒拉下去,实在没有面子,还是自己跳下去,会显得懂事一些。    赵令然知道自己就是那么懂事的可人儿,所以裙角险险在丫鬟手里又走了一下,她就自己下去了。    直笔居赵令然也很熟悉,穿着小路就到了顾月承的书房外边。    赵令然十分猥琐地趴在门边听墙角,可是极不按套路出牌地,门陡然被拉开了,赵令然堪堪稳住身形,出来两三个官服年轻人,均低着头不瞧人,他们同赵令然匆匆回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是心中装着梦想的有志青年哪。    “还不快进来。”屋内一道如珠滚玉盘的声音,含着薄怒传来。    赵令然摸索着,可能比薄怒略略厚一些,在厚一些,再厚上一些些。    比起盛怒,那是克制些了。    这家伙心想完了,顾大人这无名怒火果然是朝着自己的,不晓得错在哪里,就不能精准地为自己开脱。    顾大人端坐于书桌后,因那气极,脸色有些潮红,配合着起伏的喉结,竟显出了些异样的诱惑来。    当然这些东西赵令然是感觉不到的。    她只是在想着,这脸红,是在那些大人们就在的时候,脸就已经红起来了,然后慢慢变成现在这么红的呢?还是他们走了以后,因着自己,陡然之间如吹皮球一般红起来的呢?    顾月承的脸色愈发精彩起来,黑里透红,红里透黑,如天地里辛苦耕作的黑汉子,在正午阳光的时候,朝着太阳咧嘴一笑那般销魂。    顾月承陡然站起身来,向着赵令然侵袭而来,一下子就来到了脑子里正上演搞笑剧的赵令然面前,身影牢牢笼罩着她纤细的声音。    顾月承身上独特的竹子清香和男性荷尔蒙的味道一下子占领了赵令然全部的感官。那么近的距离,赵令然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顾月承微微蠕动的红色唇瓣。    靠得那么近,顾月承温热的呼吸裹挟着他身上独特的书香,洒在赵令然的耳朵边和细嫩的脖颈里。    赵令然不适地转头,本能地向圈椅后缩去。    可顾月承估计觉得靠得还不够近,没办法进行心与心的交流,滚烫的大手忽然将赵令然如泼洒牛奶的玉臂握在手中。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赵令然黑黢黢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干什么你……    干什么……    什么……    顾月承的声音如飘在天上的清风,透着不真实,“师妹,一个多月没见,没什么想告诉师兄的吗?”    顾月承的上身前屈,清俊脸庞面带笑容,手里牢牢控制着赵令然的手臂,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在狩猎的野兽。    那怎么的……强悍如她,现在变成别人爪子下的猎物了吗?    “没有,师兄,我发誓,你不在的时候我可安分了。”赵令然原本清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烈日下龟裂的田地。    赵令然都不明白自己凭什么在顾月承面前表现得这么怂。就凭她现在吃他家的,喝他家的,用他家的吗?她什么时候心理素质那么差了!    顾月承一手把着赵令然的手,一手支着椅子的把手,越发将赵令然困在自己和圈儿椅之间,似笑非笑,勾起的嘴角简直吓掉赵令然的头皮,“师妹?你知道我小时候,先生是怎么惩罚说谎的弟子吗?”    “我不想知道,我没有一点好奇心。”赵令然欲哭无泪。    顾月承突然远离,赵令然只觉得房间里的空气又能呼吸。    脑子又活络起来了。    “不知道!”    顾月承阴测测地看了她一眼,这家伙顿时又缩回圈儿椅里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    “打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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