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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条这东西,原就是用的巧力。阎刀阎不知窍门,一味用蛮力,没多久就感到手疼的要命。而元七见他的动作懈怠下来了,便知他已经累了,于是又过去说道:“瞧着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明天再继续吧。”    手臂酸痛的阎刀阎巴不得休息呢!闻言忙不迭点头道:“元小哥说的是,天黑了瞧不清,还是等明儿天亮了再继续吧!”    说罢他立马撒开手,又偏头背了穆姝呲牙咧嘴地揉虎口。    虎口处的皮火辣辣的疼,指不定就要出水泡。    正忙着用锯末画画的穆姝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等再听见红袖远远叫她的时候,被抛诸脑后的字帖这才被她想了起来。    “哎呀!怎么这么快天就黑了!”暗暗叫糟的穆姝急忙跳起来,然后连手上的锯末也忘了拍,就那么慌慌张张地跑回去了。    红袖等在门口,见穆姝一脸着急地跑过来,她便猜到穆姝定是玩心上来忘了时辰了。    “姑娘做什么跑这么急?仔细跌了!”    “我忘了临帖了!”穆姝懊恼道,“方才一个没留神,就到这时候了!”    说着她就探头朝屋里张望了一下,然后又小声问红袖道:“大哥这会儿去哪了?可是去书房查我的帖子去了?”    “没有!姑娘且宽心吧!”红袖笑着拉住穆姝的手,待发现她满手都是锯末后,就又掏了块帕子帮她擦手道,“大公子今儿叫县老爷绊住了,才使了差役同我们报信,说是今晚要陪贵客用饭,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那正好!”穆姝顿时又高兴起来了,“那我先去把帖子临了!”    “急什么?”红袖拦道,“先吃了饭再临也不迟!”    “再晚大哥该回来了!”    穆姝的话音还未落下,人便已经跑回屋去了。    红袖揉着手里的帕子,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日头一旦落下,天便黑得飞快。穆姝刚坐上书桌,屋子里就已经黑得瞧不清字帖上的字了。    红袖将点好的灯放在她不远处,就着柔和的橘光,穆姝开始快马加鞭地赶起功课来。    还好剩下的不多,半页帖子很快就临完了。红袖帮着收拾笔墨,临了又听穆姝愁道:“心急果然吃不得热豆腐,一赶就写不出好字来!待会儿别是叫大哥看出来了!”    “看出来又如何?”红袖见她苦恼,便拿言语安慰道,“写字总有手抖的时候,偶尔写不好的很正常的。奴记得大公子小时候,也时常写不好呢!再说了,奴觉得大公子并不严厉,不会因为写坏了字而责备姑娘的!”    “我倒不是怕这个!”穆姝叹气道,“平日里我都要管着大哥,要是这点小事儿都没做好,可怎么好意思去教训他啊?”    红袖再没料到穆姝小小年纪就在担心这种问题,一时绷不住又笑了。    穆姝被笑得红了脸,最后羞恼道:“你笑什么呢?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当然——当然不是!”红袖渥着嘴笑道,“奴只是觉着姑娘多虑了。便是姑娘成日里调皮捣蛋的,大公子也照旧会乖乖听姑娘的话的。所以啊,姑娘且放了一百个心吧!”    穆姝鼓着脸没有说话。    红袖见她在意的紧,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对了,奴今儿瞧阎公子和元公子好一阵忙乎,这是准备做什么东西啊?”    穆姝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红袖说这个事情。    她转头朝窗外张望了会儿,确认穆林氏不在附近后,才拉着红袖的胳膊道:“低头低头!我们悄悄儿说!”    红袖马上配合地俯下身子,并一脸认真地小声道:“嗯,姑娘且说,奴听着呢!”    “那个啊,是准备做煎酒用的木桶的!”穆姝压低了声音同红袖咬耳朵道,“今天二哥带我去酒坊玩儿了,我瞧见他们煎酒都是用煎酒桶的。上次我们自己煎酒不是失败了嘛!想来就是差这个!所以我特地把那个煎酒桶画下来了,正巧那个阎书生说自己会木匠活儿,于是就拜托他帮忙做一个了!”    “真的?”红袖又惊又喜,惊的是二公子果然神通,居然能发现她们在背地里酿酒。喜的是他虽然发现了,却没有戳穿,还特意带了姑娘去酒坊偷学。    “二公子还说了什么不曾?”她心里盘算着二公子见识广博,若是能同穆姝倾囊相授就好了。    穆姝偏头仔细回想了一番,末了摇头道:“二哥神神秘秘的,才出门的时候我还以为只是带我逛集市的,谁知冷不丁就把我拐去酒坊了。临进门的时候我白问了一句,他才说那是酒坊的。”    “二公子的性子……一贯是我行我素。他要是没说,想来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红袖也十分了解穆清止,沮丧一番后,又重新振作道,“不过既然知道了怎么煎酒,也算是收获了!我们先把煎酒桶做出来,然后再慢慢试验吧。”    两人说完悄悄话,外头天已经黑透了。早已做好饭菜的穆林氏巴巴等了半天,也不见穆姝过来吃饭,便亲自过来叫她。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墨迹,连吃饭都不积极!”穆林氏见穆姝从屋里蹦出来,便点着她的额头嗔怪道,“小儿家家的,不能误了饭点,下回还这么着,我就要差你二哥过来把你拎出来了!”    “谁说我不积极!”穆姝立马撞进穆林氏的怀里扭糖道,“我都快饿坏了!”    穆林氏被扭得无法,只得搂着她一路去了客厅。    阎刀阎和元七早已洗过手在桌前坐下了,穆姝瞧他们两双眼都长在了桌上的菜上了。    “小妹方才躲书房里做什么呢?”穆清止日常逗穆姝道,“可是又在打算盘?”    穆姝难得没有炸毛地点了头。    穆清止捧着茶杯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惹得对菜流口水的元七和阎刀阎也抬起头了。    穆姝略忍了忍,末了还是忍不住叹气道:“二哥你且悠着点,杯子里的茶都要撒出来了!”    穆清止笑够后才消停下来,只是开饭后依然没怎么吃饭,几道菜也只随便夹了了几片菜叶,一顿饭吃到一半,竟是没吃几口东西,最后连自己碗里的饭都拨到了穆姝的碗里。    穆姝不高兴吃别人的剩饭,但又不好浪费粮食,既然已经进了碗,那就只能努力吃了。只是才拨了两口,她突然想到二哥今儿基本上都是跟自己在一处的,除了半颗麦芽糖,他白天就只灌了十来碗清水,论理早该像她似的饿了,怎的到了饭点还这样没胃口?    穆姝越想越有些担心,于是就转头拉了穆清止的手小声道:“二哥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我好着呢。”穆清止挤眉弄眼地笑道,“你且快吃饭,小孩子就得多吃点,才能长得高!”    说话间他又努嘴示意穆姝看对面风卷残云的元七,而后继续道:“看看,人家元公子就是这样,能吃能长!”    又踩她痛脚!    穆姝郁闷,气得又甩开了穆清止的手。    穆林氏笑眯眯得一路给穆姝和穆清止夹菜,然后突然问元七和阎刀阎道:“傍晚我就见你们一直在院子里锯木头,这是要做什么东西啊?”    努力扒饭的穆姝闻言差点噎住了,心里更是暗暗叫糟。她白天没多想,还没来得及同阎刀阎串口供呢!而阎刀阎又是个直肠子,料定是有问必答,这会儿她娘既然直接问了,只怕他会如实交代出来。    穆姝所料果然不错,被问话的阎刀阎努力咽下嘴里的饭菜后,就老老实实地答道:“是个木桶。”    “做木桶干什么呀?”穆林氏很是奇怪道,“你要是需要木桶,只管来问我们要就好了。我们还有好些水桶白堆在库房里,要是不嫌弃,只管取去用就好了。”    阎刀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待要说这木桶是穆姝要的东西,脚下就突然挨了一击飞腿。    猝不及防的阎刀阎哎呦一声,只能弯腰去揉自个儿的腿。    “那是谁的脚?”阎刀阎挨得那一脚着实不轻,疼得他脸都歪了,“差点把小生的腿都踢折了——”    穆林氏见状很是慌张,连忙起身要帮阎刀阎拿药酒,红袖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暗自松气的穆姝偷偷环视了一圈。    阎刀阎就坐在她的斜对面,能伸出腿踢中他的就只有他身边的元七和对面的穆清止。但是元七一脸冷漠的模样,瞧着着实不像犯人,反倒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自家二哥最为可疑。    虽说不怎么厚道,但这么一来,这个话题也就自然而然的中断了。穆姝逃过一劫,心里很是感谢那出脚救场的人。    与此同时,笑够了的穆清止则对元七道:“虽然只是远远瞧了一眼,但足以瞧出元小公子仿佛十分懂木工。想来一个木桶费不了那么多木头,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请小公子再帮我们打些箱笼出来?什么柜子啦,箱子啦,匣子啦,梳妆台啦,只要是你能做的出来的东西,都可以帮我们做出来!”    穆姝刚开始还没觉出味儿,后来听自家二哥柜子梳妆台的一溜儿念出来,这才反应过来。柜子梳妆台什么的,可不就是姑娘家们出嫁时必备的嫁妆嘛!    “二哥,你又瞎出什么主意呢!”直觉不妙的穆姝立马阻拦道,“人家元公子忙着呢,哪里来的闲工夫帮你打什么柜子梳妆台的。况且你又用不上!”    穆清止将脸一抹,然后摆出一副正经模样道:“小妹,这你就不懂了!但凡姑娘家出嫁,那个不要配上一套精致的妆奁?我们要是能做出一套来,回头抬到集市上去卖,少说也能卖个三两银子!”    穆清止说得不无道理,穆姝辩驳不了,顿时哑口无言。    但阵亡了一个穆姝还不足以令穆清止收手,他一转头就又对元七道:“元小公子你听着感觉如何?反正就算卖不出去,你也可以留着给未来的媳妇当聘礼,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谁知元七的战斗力还不如一个穆姝,不等穆清止把话说完,他那张俊秀白皙的脸就已经红了个透。    穆姝大感意外,谁能料到这个天天冷着一张脸的人会这么不经逗,不过是句玩笑话,就能叫他把脸红成这样!    这下子她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万一令人家更窘迫可怎么好?    正当她绞尽脑汁想办法如何解围的时候,那头满面通红的元七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应下了穆清止的建议,准备帮他们打一套妆奁。    穆姝登时瞪大了眼,再看元七时,那眼神已经是同情了。    唉,她再没料到,他会这样轻易叫她二哥忽悠了,看样子明儿她得找机会提点他一下。    暗暗打定主意后,她快速扒完了碗里的饭下了饭桌。    第二天一大早,穆姝还没醒,就听得窗外一直传来利剑破空的唰唰声。    元七为了早点帮阎刀阎做好煎酒桶,这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剑,好腾出时间来做木工。    习惯赖床的穆姝下意识在床上打了个滚,等慢慢清醒过来后,她顿时想起昨晚的事情,于是她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竟连懒觉都不睡了。    外头的元七已经练完了剑,这会儿收了剑又拿起了锯子,正准备趁阎刀阎还没有过来的时候,先一步把所有木料都锯好。当穆姝歪歪扭扭地绑好了头发出房门的时候,他已经锯好几块板子了。    晨曦下的元七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当他自锯木中抬起头来的时候,穆姝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原来是双凤眼。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看着颇有些女子的柔媚,但当他认真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点子柔媚又会被眼中的清澈所掩盖。    穆姝眨了眨眼,好半天才从错觉中回过神来。    “阎书生呢?”她没瞧见阎刀阎,于是便开口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忙啦!”    元七轻轻笑了一声,然后道:“我起的比较早,阎兄的话,过会儿就来了。”    他的话才说完,就听得对面住了阎刀阎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呼噜声。    穆姝面皮微抽,倒是元七很是淡定地解释道:“锯木是体力活,阎兄昨晚有些累坏了。”    “……你也是个老好人啊……”穆姝忍不住嘀咕一声,末了又老气横秋地叹气道,“哎呀,差点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    “嗯?”不明所以的元七疑惑的看着穆姝,等看到穆姝板了一张小脸很是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便有些忐忑地问道,“是不是我早上练剑动静太大吵到你们了?”    ……真的是跟外貌全然不匹配的心善啊!穆姝一见他就想起自家那个烂好心的大哥,一时间内心涌上了一种淡淡的忧虑。    “我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声,昨晚我二哥让你帮忙打什么妆奁的事情,全是开玩笑啦!”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小大人似的提点元七道,“反正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了,也应该发现我二哥就是那么喜欢开玩笑的人啦!以后他要是再同你乱开玩笑,你就只管——”    说话间她一眼瞥见元七腰间的长剑,虽然看着朴素,但光凭早上听见的劈风声,便可猜到这把剑定然很锋利。于是她立马转了话头继续道:“你就左耳进右耳出的当没听见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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