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带着姐姐和两个小姑娘进了清扬县, 就直奔大丫居住的陇上村。
十月初的天气还没那么冷, 前几日下的大雪已然融化, 路边天地里青青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舞动, 倔强地生长。可是, 以前村子里的地都不够种, 即便家里有地多种不过来的, 也会赁出去给佃农种,可谓四海无闲田。而现在,路边随处可见野草丛生的荒田。
果真是一场瘟疫, 死伤无数吗?
路越来越近了,明青枝紧张的不得了,嘴里碎碎念的祈祷着女儿平安, 眉头越皱越紧。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明皓, 看着家乡一片萧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想快点找个人问问, 如今究竟是何等情形。
到了陇上村, 明青枝颤巍巍地伸手去拍大丫家的木门:“大丫, 快来开门呀, 娘和舅舅来看你了。”
院子里响起一阵琐碎的脚步声, 很快, 两扇木门打开,露出了大丫瘦削的脸庞:“娘,你回来啦, 我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大丫扑到娘亲怀里哇哇大哭, 哭够了,才怯怯地看向一旁的舅舅,抽噎道:“舅舅,对不起,我把你的马卖了。”
明皓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无妨,卖了就卖了吧,一匹马而已,回头再给你一匹就是了。”
明青枝被婆婆和两个大伯哥挤兑得走投无路之时,打算去京城叫弟弟来帮自己出气,就把家里最贵重的财产——那一匹白马和那辆新马车,给了女儿大丫,她和二丫徒步走到京城。
一匹马在乡下人眼中是极为金贵的,进了屋,明青枝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把马卖掉。这才知道,姑爷染上了瘟疫,那救命的药他们买不起,只能卖了马,换回来一条人命。
明皓眉头一皱:“治疗瘟疫的药,不应该是免费的吗,怎么会买不起呢?”
“免费的药也有,可是那药救不了命。要想救命,就得拿家里的地去换,可是我家只有一亩多地,不够换,只能用家里最值钱的马去换。”大丫如实说道。
果然有蹊跷,难怪皇上怀疑。明皓当即仔细盘问了有关瘟疫的事情,又回到明水湾继续打听此事,真是不问不知道,他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人命关天的瘟疫,就应该以救人为主,竟出现了高价卖药,低价收购良田之事,也不知道清扬县的县令是怎么当的。
明皓怒气冲冲的进了县衙,厉声质问县令,为何会出现这些情况。
县令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儿,面对兵部尚书忠义侯,吓得心肝乱颤,赶忙跪地求饶,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方说出:这并非是自己能做主的,而是从京中来的一位大人物,在操纵此事。
“你拿着父老乡亲们的命当儿戏吗?无论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能发国难财。”明皓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只是此刻更重要的是,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一手遮天:“念在你当年在我夫人临盆之际,曾派人特意送信来。这次的过失暂且记下,只等皇上发落,你且告诉我,那人是谁。”
“侯爷,那人已经听说侯爷回老家了,今晚在天香楼摆酒为侯爷接风。本来他还嘱咐我务必要把您请来,却不想我还没出门,您就来了。您若想见她,今晚去看看就知道了。”两头都不敢惹,清扬令跪在地上,满脸无可奈何。
明皓冷笑:“好,见就见,我还怕他不成,就算是鸿门宴,老子也要去尝一尝。”
傍晚,在天香楼最华丽的雅间里,明皓见到了那一位胆大包天的大人物,却没想到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他笑眯眯的自我介绍:“侯爷,在下姓邵,名叫邵继祖,相府长孙邵继刚想必大人认识,在下也就不必多说了吧。”
邵姓并非大姓,京中的邵姓官员皆出自丞相一族,何况此人是继字辈,又提到了相府长孙绍继刚。可见,摆明了是邵相的亲戚。
邵相在百官之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是前朝旧臣的首领,他们暗中拧成一股绳,太宗心里有气,却又在这开国之初,政局混乱之际无可奈何。
明皓万万没想到,邵相竟敢纵容家眷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吧。相府不缺钱,何必发这种丧心病狂的财。
明皓心中疑惑颇多,就没有立时发作,顺应着主人的热情落座,推杯换盏起来。
他不想打草惊蛇,而邵继祖却以为亮出了邵相的名头,已然把这位侯爷吓住,此事无需多虑了,便一心与他喝酒。双方都有心把对方灌醉,这酒便越喝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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