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的大厅早已乱做一团,原本稀疏散在各处的客人都聚到了一起,人数倒是不少。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点翠阁的老鸨,她穿红戴绿,满身金饰银饰,脂粉味堪比桂花繁盛时。 “我的穆儿啊穆儿!”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穆儿啊!” 哭声凄厉却不悲惨,叫人太阳穴抽抽地疼。苏莺语放下手里难吃的糕点,不禁揉了揉额角,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哭得悲戚无比的影像。顿时蹙起了眉,苏莺语打断自己的想象,起身几步走到皇帝身边。 点翠阁是三层的大楼设计,三层是房间,二层是半开放,能望见一楼厅堂的包间。那么大的动静,此时二楼的客人大半都冒了出来。 司祁和李殊二人早走到了围栏边,俯望着底下的情况,苏莺语走上去,只听到他们几句零星的对话。 “二弟,这穆姑娘先前接见的公子叫陈铭。” “谁?” “陈铭,字梓铭,礼部尚书陈大人幼子。” …… 苏莺语心思一转,礼部尚书陈大人?这倒让她想起一个话头,她站在两人身后,开口问道:“这陈大人家可还有个大女儿?” 她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糯,听的人只觉得柔和美妙。司祁毕竟是近日才占的身子,近日朝中大臣名字才堪堪认全,李殊等了一会,便转身回道:“是。” “怎么了?”司祁走过来,一把握住苏莺语的手,小妃子抬起头,眼中波光粼粼,氤氲着一川烟雨。 “她家大姊月底要嫁给昭王。”苏莺语看着司祁,缓缓说道。 她还有些事没说,不过也都是些年前入宫听来的事。京城贵女数不胜数,当年几位太妃为新帝挑选四妃和皇后的时候,也着实没少费脑子。 众所周知,现今的贤妃以其才气为长处,但在还是贵女身份时,在这京城中,论才气她却是居于人下的,位于她之上的便是这礼部尚书陈大人家的长千金。 听说这妃位本是订与这位陈千金的,宫里头那位贤妃的爹官职也和陈尚书相当。但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今天这个情况,苏莺语就不是很清楚了,思及此,她抬头去看皇帝。 “昭王?”只见司祁笑容款款,但笑意中又带着一份玩味。 李殊立在一旁已经不敢再说什么了,平治帝与昭王的关系恶劣,举朝皆知,只不过表面兄友弟恭罢了。大梁朝行的是行省制管辖,不存在王爷封地一说,所谓王爷也与其他皇亲国戚一般,在京城设有府邸,位居三品官职,属文官列,参朝政。 明面上如此,但这参政的作用,实在有待商榷。 历代皇帝与自家兄弟的关系尚且如此,更别说平治帝与昭王这一对,同父同母,哥哥自小嫡长太子风风火火。待两人长大至少年岁数,却把这太子之位争来夺去换了好几个轮回。当初帝位之争,站了司衍殿下的,如今落得什么下场,可叫人历历在目。 “大哥?” …… “李殊?” “诶,臣……为兄在……” 陡然听到皇帝对着他唤大哥,李殊一下就给愣懵了,直到皇帝又叫了他的姓名,这才反应过来,却还是差点出错。他们这次出来,就是以三兄弟的形象,论年龄,李殊就扮演大哥。 心中知道是知道,但突然听到皇帝这样叫,冷汗还是不停地冒。 “呵,算了,不提也罢,今日还是先回去吧。” 没成想皇帝如此说,李殊呆呆地应了声“是”。一行三人便出了这点翠阁,皇帝和苏莺语自是回宫不提,而这厢李殊走在回府的半路却是遇到奇事。 他遇见一个怀孕的妇人穿梭在人群中,忙忙碌碌,慌慌张张。但其衣着更让人吃惊,竟是宫中的一品宫女之服!这衣服寻常百姓认不出也会奇怪它的样式,更何况这里是朱雀街!皇城外的第一街,来往之人衣着光鲜,再不济的身份也是那户高官家有头有脸的仆人管事。 可这满大街的人偏就如此,硬是没人打量那宫女,仿佛她不存在似的。 梁朝宫女不可出宫!更不可私相授受!更不用提怀孕一说! 刚送走皇帝皇妃的李殊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跑上前去拍那疑似宫女的妇人,但他的手却在拍到那妇人的瞬间,触到刺骨冰冷寒意。接着他这只手便穿过了妇人的身体…… 李殊猛地瞪大眼睛,那妇人却回过了头。 妇人面容尽毁,瞎了一只眼,嘴更是被撕裂开来,弯成个奇怪的笑容…… 李殊失声尖叫,下一秒再抬头那怪妇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满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 “陛下,就刚才一会,那李大人在朱雀街上大跑大叫,像犯了失心疯一样。” 总管陈公公此刻正一边给皇帝磨笔,一边传达着探子带来的消息。司祁正翻着原身留下来的那本小本子,漫不经心地反问了一句:“失心疯?” “正是。”陈公公低头答。 “嗯。”司祁应着,手里捧着的小本子上现出一页。 这一页只用朱笔写着一句话:昭王司衍,反。 慢慢勾起嘴角,司祁笑说道:“吾弟昭王月底大婚,你说这婚宴设在宫廷如何?” “啊?陛下……按礼?……”陈公公大惊,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 “何礼,左右他岳父是礼部尚书,叫陈大人寻寻可有什么礼碍着?” “是。” 这一番话,就是死命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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