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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离尔出来?  幽殊听闻,捏拳向前一步,又变成了堂皇模样道:“真…真的吗?”    “之前典烛本想直召离尔,我以为对她而言未免太过唐突,贸然叫出来了是扰她清静,故而才找的你。”总花解释道,“但现在已知你未害过她,还让你们留着误会也没必要。这个心结要解,便一起解开。”    总花从情出发,典烛则更重一个明白,在旁点头补充道:“且事件还有疑点,也必要她来解释。”  矛盾点再清楚不过:为何她看到幽殊成王会是那般反应。  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幽殊半惊半喜,却还是踌躇道:“我听鬼王说过,这鲤池魂魄有去无回…”  总花懒懒道:“那是鬼界的规矩,在意什么。”    而此时一阵黑烟掠过,典烛瞧着总花背后一笑:“又给人听去了。”  幽殊也注意了到,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总花背后,鬼王幽行双臂垂下,半低着头,对典烛和刚转过头的总花伸脖子一弯行了行礼,轻声道:“山圣,总要有个商量嘛。”    总花心下白眼一翻,个老鬼,真是没的声响:“我也同你商量商量,我可经不起你吓,你以后出场都大喊一声可行,给我个提醒。”  鬼王听闻伸长脖子鬼叫着“哎——”了一声,再正色道:“山圣瞧这样如何。”    难听。    总花懒得理他,扬了扬手:“何时来的?都听到了?”  “只听到山圣要破我界规矩。”鬼王温顺道,“前头感知山圣神君带幽殊离了鬼界,我便封起这层,在层外候着,三位回来,我便也进来了。”    这鬼王心窍灵通,做事有度,这届倒是选的不错。  总花道:“既然你都来了,也确实要同你商量,现在事情明晰一半,已定幽殊平生并无害离尔之举。还有一半只待召离尔出池,你意如何?”  鬼王也不多问,只瞧了瞧幽殊道:“看来你确是清白。不过…”    他转向典烛总花,抬了抬手道:“魂魄有去无回确实只是鬼界规矩,天下提魂摄魄之术数典烛神君最精,若要提自然是提的出的,不过若是提了,便会彻底毁了她梦境世界,且她不得入轮回之道,从此只会成孤魂野鬼一只,永留鬼界。”    边上幽殊眉头一紧,捏住了拳。  而总花则挑眉一惊,瞥了典烛一眼,典烛见这目光,比口型道:“我错了。”  总花摇摇头,回个口型道:“我也一样。”    “是我们思虑不周了。”她再正色向鬼王道:“那你的意思?”  “是我说的迟了。”鬼王装作没见他俩口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只要她不出池,便无大碍。我可入池同她交涉。”    “还有此法?”总花问道。  鬼王恭顺道:“我可入池唤醒离尔之梦,虽不会让她梦境毁灭,但也会一时清醒,想到些苦痛回忆。在知事情曲直之前贸然行事也有不妥,是以未说。”  他继续道:“我入池同她交涉,告知她二位对幽殊的判断。她若愿意分出记忆让你们观看,记忆自会显现在鲤池水面。”    总花听完,同典烛交换眼神,典烛点了点头,意示此法可行。    鬼王会意点头,再瞧了瞧幽殊,幽幽一笑道:“不过…鬼界中人不得观凡人记忆生平,记忆仅在池面,我是不会看到的。而幽殊……”    他走到幽殊面前,仰头瞧着幽殊道:“你若想观她生平记忆,便不得是我鬼界之人。若你愿意,我现在可撤你鬼使身份,不过,她自有可能不愿交付记忆,也有可能永不愿出池。但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可再赖在我鬼界不走了。”    说白了,就是要幽殊一赌离尔可还愿信任于他。  赌赢,可看得事情真相,离尔出池,再相聚也未可知。  赌输,便是再无余地,只能上天,入仙籍,忘掉这一切。    幽殊脸色沉沉,却未多思考,面对这瘦小鬼王,半跪下了身,低下头,道:“此段承蒙鬼王照顾。”    他愿意一赌。  鬼王微微一笑,抬手取下幽殊象征鬼使身份的头顶灰冠,温声道:“秦殊。”  回归本名。    他手心鬼火燃起,将灰冠付之一炬,转身向典烛总花作揖道:“可开始了。”    ***  鬼王入池已有些时间,池面仍是毫无波动。  秦殊已有些急了起来,披散着发,来回踱着步,是焦灼模样。    总花同典烛坐在池边石上,见他心急,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突然总花余光一瞥,连忙惊道:“动了动了。”    自鬼王入池开始,有条红鲤便再未动过,方才小小转了一下,被总花眼尖捕捉。  秦殊连忙停下踱步,奔到池边瞪大眼瞧着。  忽然,那池逐渐平稳,成了见离尔尸身时的大镜模样,池边三个屏气凝神瞧着,只见鬼王一张阴柔小脸浮上画面。    ……总花默默缩了缩脖子,道:“只你张大脸做甚。”  “失礼。”鬼王轻咳一声道:“方才,我已传达离尔,离尔言其对自己之死已有判断,本不愿多提,但她听闻秦殊也在池边,愿放出自己死前记忆。让秦殊看看他…咳,所做之事,莫再说自己冤枉了他。”    秦殊听闻面如死灰,喃喃道:“她还是不信我。”  典烛瞧他,难得好声音安抚秦殊道:“只要是误会,便还有机会。”  秦殊看着水面,重重点头。    鬼王垂眼继续道:“离尔记忆乃是以她之眼,有未详尽之处,还望见谅。”  说完鬼王大头散去,水面逐渐染成漆黑。    是夜色。  夜色中轮廓逐渐清晰,可画面甚是晃荡,是一人在仓皇而逃,想也知道该是离尔,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声。  她只看着前路,并不清楚是谁在追,只能一味的逃。    终于她再跑不动,停了下来。  只那片刻,两个手举火把的黑衣男子闪到她身前,拦住了她。  她再无去路。    离尔自知再逃不掉,干脆转了身,看向身后来人。  身后五六个黑衣男子后,一个男人缓步慢慢走了来,那男子走的极慢,似是有多大的架子,甚至还哼着歌,在这夜色中更显诡异。  夜色太浓,来人并看不清模样,只是逐渐接近她,直到离尔身前,火光映着那人的脸,才知道了是谁。    池边秦殊一震,开口叫道:“纪谓?!”  总花被他一吓,脱口而出道:“谁?”  秦殊嘴唇颤动,似坠入冰窖道:“我的……侍从。”    总花看向典烛,典烛缓缓摇头道:“不记得。”  天上小仙的脸他都记不真切,更别提一个凡人。  “怎么会是他…”秦殊已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道:“那天…我救了离尔的那天,荷花池那天,身侧就是他。”    总花这才猛地想起这男子是谁,荷花池那天记忆中的侍卫首领。  秦殊的侍从…难道…    回到水面。  那叫纪谓的侍卫一步步走进离尔,他脸上带着乖觉的微笑,有礼道:“好久不见了,荷花池姑娘。”  那微笑太过亲近,却透着一丝凉意。    离尔并未回话,只是盯着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她初遇秦殊时,刀子般的眼神。  “眼神还是这么狠呐…”纪谓微笑着上前一步,却脸色一变,猛的揪住了她的发。  水面看来,那是张狰狞狠毒的脸,对离尔一字字道:“我再说一遍…好久不见啊,荷花池姑娘。”    他们并看不见离尔,只能听到离尔声音,忍着痛,冷冷道:“果然是你。”    纪伟一松一紧的揪着她发,狞笑着道:“姑娘还记得我,当然,姑娘不记得我,也不会不记得你的耳朵。”  他抬手,似是摸向了离尔的残耳,继续道:“姑娘真是好神通,预测一一灵验。此等妙人,真是天下难寻。不过真不知道,是我命中注定该杀了姑娘,还是听了姑娘的预测,按照天机行事呢。”    画面传来离尔嗤笑之声:“你也配妄说什么天机。”  纪谓哈哈大笑起来:“对,我不配,我是个贱坯子。姑娘天人之姿,身怀异能,却注定死在我这卑贱之人手里。确是我今生最为荣耀之事了。”    只听离尔之声冷笑道:“是…是…你还啰嗦什么。动手便是。反正也是我早知道自己结局,仍妄图改命,真是痴心妄想。”    纪伟那张扭曲的脸嘿嘿一笑道:“姑娘知道便好。现在姑娘已没了价值,真是可怜的很,只有我送姑娘上路了。”  他离开一些,拍了拍手,对四周黑衣人道:“好了好了。动手吧。”    画面晃动,离尔像是被人抓着绑到了什么上。  面前黑衣人举起备好的酒桶,正要往她身上泼去,只见纪谓想起什么,抬手宜拦道:“对了,小的们,这女子是个天赐的神物,这么死了也可惜,你们每人拿刀割她一下,就能知道以后命数里最重之事,来,给你们个机会,都一起乐乐。”    黑衣们人面面相觑,虽不开口,也有个人先拿出小刀,纪谓轻佻的扬了扬下巴道:“上啊。”  一刀割下。    画面转为面对一片银钱。  离尔又是那没有感情的预测之声道:“立功…得…财…”  一个个黑衣人举起刀,扑了上来。    一刀一刀,割的池边秦殊脸色开始发紫,半跪下来,手扒着池边的安魂之石,再站不起身。    那些黑衣人贫乏一生中的重要之事一一闪过,逃不过地位,名利,女子。  更有甚者,见到个初生的婴儿。婴儿何辜,怎能知道自己的父亲用着沾血的方式同他提前见上了一面。    看得完了,那些黑衣人似都心满意足。再向纪谓请示。  纪谓抬手再放,黑衣人们举起酒桶,泼了离尔满身。    纪谓见眼前通体遍湿的离尔,负着手,满意道:“只如荷花池初见姑娘呢。”  说完,接过边上手下火把,一步步走了过来,道:“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水面缓缓黑了下来,只有重重喘息,该是离尔闭上了眼。  她在想什么,她又会想什么呢。    浮生之痕?之恨?或那其中少有的美好温情?  那荷塘边的初见,日日的问安,生涩剥好的蟹肉,还是雨中打散一地的粉色花灯?  还有那明珠耳坠,终是被她留在伤心之地。    此生何为美,何为不美。  已不再需要答案。    “有…有…”只听女声缓缓道:“我…愿他…江山万里,荣华富贵,坐的…理得心安;奸诈无情…欺我骗我…永不大白于…世间。”    纪谓一声冷笑,将火把扔了过来。  火光燃起,画面逐渐火红。无一声惨叫,只这样烧了下去。    画面逐渐澄澈,池边秦殊的泪融在其中,也丝毫没有让红光更淡。  无数鲤鱼游动之景逐渐显现,那红光仍在,仍在无情的,不知中止的烧着。    仿若一片火鲤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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