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周一，柏希希早早起床用过早饭，笑盈盈的跟关爷爷打招呼，“爷爷早安，我去上学了。”　　　　打从上次关漠的猝死警告后，柏希希熬夜的状态收敛许多，再没有发生过闹钟叫不醒的事。　　　　“希希啊，你先等等。”老爷子满面容光的走过来，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　　　　他走到柏希希跟前，从口袋里又摸出个跟上次差不多大小的红包，塞到柏希希手里。　　　　柏希希怔了半晌，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本来打算给你打在卡里，我查了查，你好像不喜欢用卡。”　　　　老爷子说到这个，还有些纳闷。听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流行用现金，出门都开始手机支付了，怎么给柏希希的卡一直没动静呢？　　　　关爷爷懒得考虑那么多，满是纵容的态度说，“你不喜欢用就算了，以后我每周取了钱，都给你换成现金。”　　　　“爷爷，我用不了这么多。”柏希希低垂脑袋，把红包朝关爷爷那边推了推。　　　　老爷子立刻沉下脸，佯装生气，“怎么连爷爷给的零花钱都不要了？你小姑娘家家，肯定有很多东西想买，哪能花不完呢？”　　　　别的小姑娘可能真有很多东西想买，但柏希希现在有吃有穿，已经非常满足了。她还想说些什么，却怕惹柏希希生气。　　　　正为难时，隔着窗看见关漠的车停在院子外，她顾不得多想，跟爷爷打了招呼后便匆匆出门。　　　　后车窗玻璃落下，关漠偏过视线，看到穿着苏格兰裙的柏希希从院子里跑出来。晨光洒在她裙摆上，黯淡的颜色衬得她皮肤更显得苍白，露出来的小腿纤瘦不堪。　　　　星澜的校规跟其他学校不同，星期一升旗仪式不要求穿校服。早上全校学生在操场集合，私服的高低贵贱成为他们衡量周围同学身价的重要标准。　　　　关漠记得自己读书时，每到周一，连去洗手间都能听到男生议论彼此脚上球鞋款式价格的谈话，完全是当代资本家虚荣攀比的缩略版。　　　　“哥哥，早安。”柏希希小跑两步，像一阵轻快的风刮过来。她拉开门挨着关漠坐下，乖巧的整理了自己的裙摆。　　　　“星澜的几项规定你都知道吗？”关漠问。　　　　“知道，我入校前背了校规的。”柏希希看着他的眼睛回答。　　　　为了不在学校出丑，她刻意注意到每个标点符号。　　　　既然知道，那就没必要再提醒了。关漠敛起视线，余光瞥到她手里攥着的红包，想起昨天调查的事。　　　　“柏希希。”　　　　“嗯，我在。”柏希希已经渐渐习惯关漠的突然出声，很快应了声。　　　　“认清自己的位置。”关漠寡淡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天生的清冷的语气，让柏希希没由来的紧张。她低头检讨自己最近是否有越矩的行为，惹得哥哥为此不快。　　　　“我一定会努力摆正自己的位置，哥哥放心。”柏希希答话的声音很轻，她很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在她整理好自己措辞之前，关漠再度开口，“你是我妹妹，无论是我还是爷爷给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可是…”柏希希诧异的看向他。大概不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关漠提醒的‘位置’，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关漠平平盯着前方，余路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达目的地，柏希希像往常那样跟关漠告别后，独自下车往学校里走。　　　　没走出去多远，关漠也跟着下来。　　　　他腿很长，迈开步子没两步就追上柏希希，配合她的速度走在旁边。　　　　“哥哥？”柏希希扬起头，才意识到关漠真的很高，目光平齐只能勉强看到他的肩膀。　　　　自己身高不算高，却也绝对不矮，穿了鞋勉勉强强有一米六。按照这种程度推算，关漠至少有一米八。　　　　看来人与人的差距不仅体现在家世背景，还有身体构造。柏希希费劲吧啦的盯着关漠看了会，脖子仰得都酸了，想要挪开视线，又觉得舍不得。　　　　这些天来纷纷扰扰的事太多，她险些忘记，自己最初的梦想，只是能站在他面前，告诉关漠：当年那个缠着你哭的小女孩，她现在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了。　　　　阳光斜斜落在关漠的侧脸上，给他脸上的绒毛也镀了层闪耀的光芒。　　　　柏希希失神的看了会，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学校里了。　　　　周围人目光落过来，更多的人在看关漠。　　　　这个点大多数人已经到学校了，但还没开始上课，都在外面晃荡。柏希希看了眼他们，才意识到，为什么关漠会特意提醒校规的事。　　　　除了她，周围人没有一个穿校服的。他们看上去都有精心打扮过，男生很多穿着看起来明显就很贵的大牌运动装，或者裁剪贴身的衬衫，更有甚者直接穿了成套的西装。　　　　女生的衣服花样更多，各式各样的小裙子和珠宝佩饰简直闪瞎眼。　　　　人群中的方婷正在享受簇拥，她盘了个欧洲贵族同款的公主发型，带着镶砖王冠，整个人就是个行走的人民币，出门抢劫犯看到她都能放弃押钞车那种。　　　　柏希希以前总觉得，星澜的校服过于华丽。现在对比起来才发现，这才哪跟哪。　　　　然而那些人衣服再好看，也比不上关漠随便找地方一戳的存在感。　　　　他把柏希希送到学校里，刻意在人群中央停下，扫了眼周围的同学，淡淡开口道，“你看，我给你说今天不用穿校服。”　　　　…你到底什么时候说过？　　　　柏希希困惑的看了眼，慢半拍接话道，“真的啊，是我搞错了…我刚转学过来，很多事情不太清楚。”　　　　“嗯。”关漠懒得再评价她拙劣，但勉强算合格的演技。他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我放学接你去买衣服，回见。”　　　　“哥哥再见。”柏希希连忙跟他道别。　　　　早上参加完周一的升旗仪式，柏希希听到周围同学讨论的话题，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关漠要特意送她进来。　　　　果然，每次她被关漠的细致感动过后，关漠又会用更加温柔的方式，让自己觉得温暖。　　　　其实即使被议论，柏希希也不会放在心上。这些天下来，他什么都听到过，已经变得无所畏惧。可即使如此，被宠爱的感觉依旧让她贪恋。　　　　由于关漠那几句话的效果，一上午他们聊衣服的话题，全都识相的避开了柏希希。连平常总看她不顺眼的方婷，这次也只是躲在旁边，用嫌恶的眼神扫了几眼便作罢。　　　　即使如此，柏希希也不习惯这种笼罩在整个教室里的世态炎凉。熬到午休，她拿起几本练习册，快步离开教室。　　　　星澜的校园很大，各种设施配备齐全。平常休息时间，有许多特定用途的教室不会有人去。　　　　柏希希抱着参考书，顺楼梯爬到顶楼，那里有间很大的音乐教室平常总空着，安静又亮堂，很适合做题。　　　　她推开音乐教室的门，才发现平常总空着的地方，今天早早来了个人。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眼，跟柏希希四目相对，嘴里咬着纱布的一段，唇角沾着血迹。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柏希希站在门外，不知道应该是进是退。　　　　穆迟松开咬合的牙齿，右胳膊上的纱布绑的歪歪扭扭，还往外渗血。他姿态随意的把胳膊揣进外套袖子里，“进来吧，我不吵你。”　　　　柏希希站在外面犹豫了下，才走进偌大的教室里。她记起早上班主任点名的时候，穆迟没有出现。　　　　穆迟用剩下的纱布把剩余血迹擦干净，跳下桌子，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外走。　　　　路过柏希希身边时，他看到女生怀里抱着的参考书。　　　　红色封面，是他建议的那套。　　　　翻开朝上的一面，有黑色笔写的题，又用红色画了个大叉，旁边小字写满了标注。　　　　“这几道是关漠给你讲的？”穆迟勾起唇，半是嘲讽半是轻蔑，“果然是他的风格。”　　　　“嗯，是哥哥讲的。”柏希希不解的看向穆迟，“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穆迟斜过头，仔细看了眼练习册上的字，反问柏希希，“你不会真觉得，他是好人吧？”　　　　柏希希迟疑了片刻，坚定回答道，“哥哥很好。”　　　　“呵。”穆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弯下腰推开半步，表情里透出痞气，“清醒一点，你不应该那么天真。”　　　　留下这句话，穆迟擦过柏希希身边，离开音乐教室。　　　　地上溅落两滴殷红的血，血迹四散飞裂。柏希希握住笔，心绪慢慢沉静下来。　　　　关漠到底是好是坏，根本无所谓。她只知道，关漠是自己存活的信仰。　　　　...　　　　蓝若初站在关漠办公室外，暧昧的朝他的秘书眨了下眼，这才走进来。　　　　“我已经查到了，你妹妹…”他起了个头。　　　　“打住，重点。”关漠及时制止他。　　　　“好吧。”蓝若初把夸赞的话憋回去，耸耸肩有些不甘心的说，“来峰开价是两千五一个月。”　　　　关漠抬眼看他。　　　　蓝若初似笑非笑的弯起唇，别有深意说道，“你妹妹真便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