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纪温年起不来了。 嗓子火烧火燎的，往外冒烟，头昏脑袋沉，她心里一咯噔：完了，发烧了。 果然，河边泡澡不是每个人都享受得了的。 小南拿着体温计在她耳边滴一声，担忧地递给蒋蓉蓉看：“蓉姐，三十八度五。” 蒋蓉蓉眉头蹙成一团，她捏着体温计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口：“年年，还能坚持吗？” 陆之琛猛地抬头，双目紧敛到一起瞪向蒋蓉蓉，目光沉沉，直视着她，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痛恨。 蒋蓉蓉没注意，她低头注视床上脸红成苹果的纪温年。 纪温年动了动脑袋，嗓子哑的吓人：“可以。” “那好。”蒋蓉蓉的表情缓和下来，“我去给李导说声，争取今天早点结束，给你腾出时间休息。” 她转头想走，陆之琛拦下她：“等等。” 蒋蓉蓉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个人，她抬头，双眉紧蹙：“你有什么问题吗？” 操。 陆之琛现在只想骂人，他喘了口气缓两秒，眼瞳里逼仄出骇人的光：“年年还在发烧。” 蒋蓉蓉动了动眉头：“所以呢？” “所以呢？”陆之琛勾起唇角冷笑，“你觉得呢？你办的什么破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小子。”蒋蓉蓉火气也上来了，她伸出手指着他的胸口，“我是你老板。” “还有，圈里就是这样，看不惯，滚蛋。” 蒋蓉蓉带着小南走了，纪温年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陆之琛正站在门口发愣，背脊挺得很直，整个人呈一种僵硬的状态，她哑着嗓子唤他：“陆之琛。” 声腔像破锣一般干枯沙哑，陆之琛身子微动，转回头看她。 他的表情很难以言说，一半心疼，一半沉痛，不知道是在难过蒋蓉蓉的残忍，还是在难过身在圈里的无可奈何，或许，更是在难过自己不够强大，连最起码的保护她都做不到。 纪温年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喝水吗？” 纪温年点头，陆之琛走过来帮她倒了杯热水，扶着她的肩膀，坐下抵住她的后背，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把水杯抵到她的唇边，水珠湿润了她的唇珠。 纪温年低头喝了几口水，嗓子还是肿的不舒服，耳边落入一声压得很轻的抱歉：“对不起，对不起。” 陆之琛低下头，右手揽过她抱紧，在她耳边低声说：“对不起，年年，对不起。” 他的眼眶沉沉发红，有泪珠在里面打转，声音些许哽咽，纪温年沉默了三秒，摇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这事跟你没关系。” 两三句就把他撇的一干二净，陆之琛还想再说什么，纪温年已经推开他躺下了：“我睡会儿，蓉姐来了叫我。” 沉两秒，陆之琛点头：“好。” 操场，纪温年在镜头前笑得善良，镜头后，陆之琛垂在腿边的双手紧攥成拳。 刀通忍不住走过来，一把拍上他的肩头：“兄弟，还受得住不？” 陆之琛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刀通才听到身边飘来一句“我没能保护好她”，轻飘飘的，一瞬间消散在风里。 他转头，陆之琛唇角紧抿成一条线，好像是什么也没说。 导演还算是通情达理，只让纪温年拍了几个镜头就放她回去休息了，纪温年说了句抱歉，她额头上出了一层汗，腿上使不上劲，小南过来搀着她的手腕。 陆之琛小跑过来：“年年。” 纪温年现在没力气讲话，吃力地站着，陆之琛抿唇静静看着她，他抬起手在她额前一探，烫的吓死人。 他背对着她弯腰，指着自己的后背：“上来。” 纪温年不动，小南只好跟着劝：“年年姐，让小陆背你吧。” 半天也没动，陆之琛只好站起来，回头看她，唇角挂着戏谑的笑：“怎么？害羞了？” 纪温年没被他激到，陆之琛笑了笑，低头，在她耳边吹了口气，纪温年抖了一下。 “还是……你要我在这里抱你？” 小屁孩。 还学会威胁人了。 纪温年瞪他一眼，陆之琛得逞地笑起来，转过头弯下腰，回头看她：“来吧。” 她妥协，慢慢趴到他的背上，还是少年，陆之琛的肩膀并不很宽阔，体格也不算健壮，他两手撑在她的腿窝，一步步向前。 纪温年静静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趴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 一觉睡到下午，纪温年缓缓睁开眼，看到陆之琛站在一边和医生聊着什么，她抬起手抚了下额头，陆之琛看到了走过来：“醒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纪温年嗓子还是很哑，她吞了口唾沫，“我想喝水。” “好，我帮你倒。”陆之琛刚才凉了一杯温开，他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扶起纪温年。 医生拿着体温计过来，等她喝完，他在她耳边滴一声：三十七度五。 陆之琛焦急地看着他：“退了吗？” “差不多。”医生是村里的医生，还是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像刀通一样，“不用输水了，开点药吃吧，你观察一下，要是再烧起来就去诊所找我，应该是没有事了。” “好！”陆之琛乖乖点头，他站起来，“谢谢您！辛苦您了！” 陆之琛去送医生了，纪温年躺在床上发呆，过会儿，他走进来，走到床边：“年年，饿了吗？” 纪温年摇头，他又问：“喝口粥吗？” 纪温年还是摇头：“没胃口。” 陆之琛无奈笑了下，抬手擦掉她额头上的汗，整理好她被汗打湿的发丝，耐心同她商量：“就吃一口，你现在胃里太空了，稍微垫点东西，好不好？” 纪温年看着他水光光湿漉漉的眼睛，到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嘴唇动了动：“好。” 白粥来了，纪温年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嗓子肿痛，胃里也往上翻酸水，她抿紧嘴唇不再动，很明显的抗拒，陆之琛看着大半碗白粥，宠溺地笑了下：“年年，再吃一口？最后一口。” “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言外之意，最后一口已经吃完了。 陆之琛有点无奈她的孩子气，他挖起一勺递到她唇边：“给个面子，这是我第一次熬粥。” 纪温年摇头向后退，陆之琛定定注视着她，缓了三秒，他咧唇笑：“年年姐。” “要不……我换种喂法？” “……” 纪温年一巴掌拍过去，她还生着病，力度并不大，反而还有点撒娇的俏皮，陆之琛很受用地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捏捏，她的掌心有些硬茧，并不很细嫩：“年年。” 两个字里隐藏的情绪太多，太密，纪温年心中警铃大作，她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我困了，我要睡觉。” 胆小鬼。 陆之琛撇下嘴，帮她掖了掖被角，把她剩了大半碗的白粥喝完，全都弄好，他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纪温年已经睡着了，纤长的睫毛乖巧地搭在眼皮上，落下一层扇形的阴影。 陆之琛静静盯着看了一会儿，终于，他轻启唇，好听的声音顺着风发酵在空气中，深情又低缓。 他说啊—— “纪温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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