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王直经历无数风浪,也被眼前的情景骇的呆住,诺诺说不出话来。于公,皇帝被俘,社稷本就不稳,却在午门之上发生三品大员、天子亲军被群殴致死的丑事,史书上必定会记上一笔;于私,老王同志辛苦耕耘多年,终于迈上职场生涯的巅峰,虽然是临危受命,但多少有点窃窃自得,不成想碰上这么个烂事,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憋屈。
郕王朱祁钰更是惊的六神无主,尽管马顺作死的成分居多,但那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往常就是他见了也要让上三分,如今不经三司、未请皇命,光天化日下被活活打死,这是要搞事情啊!正当朱祁钰目瞪口呆,六神无主之时,身边的王诚迅速反应,拉起朱祁钰就准备往奉天门里窜。三十六计,走为上,打定主意先避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新任大理寺卿薛瑄更加郁闷,作为河东学派的创始人,放眼当今儒林无人能出其右,有明一代能和他相提并论的王阳明,还得二十多年才出生。即将年满60岁的薛瑄,除了做学问,最大的爱好就是当官,学而优则仕,既是他的理想,也是他父亲的愿望。七年前就任大理寺少卿薛瑄,因为一起冤案揪出王振的侄子王山,得罪了太监王振,去官为民不说,还差点下狱论死。
对这次的任命薛瑄是感恩的,圣明的天子不仅杀了给予他无尽痛苦的王振,而且给他平反升官,本欲奋起发挥余热,没想到眼前就碰到这么个难题。关键这案子不能判啊,照律来办这可是僭越之罪,必将自绝于同僚,自绝于天下。眼下郕王不能走,一走这案子可就算是坐实了。
也是老人家脑子转的快,估计是辞官的七年没有耽误锻炼身体,只见薛瑄三步并作两步,挤开站在前面的王直胡荧等人,一把揪住朱祁钰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马顺有罪当死,围殴者当无罪赦免!”
朱祁钰急着逃离案发现场,猛地被人拉住,着实给吓得不轻,头都没回扯住来人的袖子挣扎着要走。薛瑄老头也是抗硬,袖子被扯烂了也不松手。王直等也是老江湖,迅速从懵逼中醒悟过来,虽然这监国王爷连个橡皮图章都不算,可毕竟是姓朱的,而今明面上的话事人,有他一句话,这打人的事才好从法理上有个交代。
当下纷纷上前,拦住朱祁钰去路,一起拱手请他宣布打人者无罪。
朱祁钰见状又羞又恼,也知道再走就是威信扫地,在锦衣卫牢牢围护下,眼看暂时没有危险,停下来无奈宣布:“马顺有罪当死,众人理当无罪!”
听到朱祁钰宣布,百官欢呼雀跃,薛瑄也长出一口气,心疼的看了一眼新置办的衣服,悄悄退回。
右都御史王文本来就和王振等人不清不楚,围殴的时候他躲的老远,这会儿眼珠子一转,忙不迭跑到近前,俯身跪下高喊:“郕王殿下英明!”
其余诸官见状,也从血灌瞳仁中回过神,纷纷后怕不已,心里对朱祁钰不禁多了几分好感,高呼英明不迭。
朱祁钰到这会儿才体会到当权者的快感,赶忙招呼众人起身,不忘给王文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不料王竑这个愣头青还不算完,“马顺伏法,王山、毛贵、王长随何在?”
王山是王振的亲侄子,官拜锦衣卫都督,毛贵、王长随都是司礼监太监。如果说马顺和王山是王振的左膀右臂,那毛贵和王长随就是大小钻风,不敢说恶贯满盈,也绝对是坏事做尽。马顺死了不提,王山仗着是王振侄子,欺男霸女、构陷大臣的事没少干。这会儿王竑振臂一呼,一群意犹未尽的大臣有鼓噪起来,大有再次出手的架势。
朱祁钰刚稳了点的心跳,此刻又剧烈跳动起来,“这些莽夫要干啥,皇兄在的时候你们不闹,王振在的时候你们不敢闹。我这初次亮相,你们就要捅破天啊!”
第一次当领班的王直心中也是酸涩,眼看朱祁钰短暂的雄起后,又陷入萎靡,王直知道该是他这个首辅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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