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富贵的安远伯府门前,围了一大群人指指点点。 宁侯之远远的瞧见了,心里一突,“去看看怎么回事。” 半个时辰前,公主府的大门打开,他满心以为颦犀那个贱人心软了,放他进去,谁知道等来的只是一个侍女。 “公主有令,请宁公子回府看一场好戏。” 因为侍女口中的“好戏”,他权衡之下还是选择回府了。 红素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她想离开这里,可是脚腕被人错骨,一动就钻心的疼,不得已,她只能待在这里,忍着旁人取笑。 幸好这个时候“驸马”回来了,她远远的瞧见了他的马车,红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张嘴大声喊:“驸马,驸马救救红素吧,驸马,看在红素贴心伺候你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驸马” “闭嘴。”宁侯之一张脸黑的能滴水,对小厮吩咐,“把她带进去。” 宁侯之本意是不想让红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却没想他这一举动,彻底坐实了他与公主侍女有染的事。 就连灵均都没料到对方有那么蠢。托了那个蠢货的福,京里的风向慢慢转了。 无他,宁侯之的吃相太难看。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整日关在家中,借酒浇愁。 而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红素成了他的出气筒,动辄打骂。 在一个夜晚,红素实在受不了,带着卖身契跑了,从此不知踪迹。 不过,这些都与灵均无关。 自从借着宁侯之的事,灵均在景帝面前卖了回惨,趁机刷了波好感度。 她趁热打铁,隔三差五的进宫。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灵均进宫三次,总有一次是能见到景帝的。偶尔两人聊的高兴了,景帝还会赏下不少赏赐,灵均都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然后又以谢恩的名头进宫,一来二去的,景帝想不记着她都不行。 这日,景帝下了朝,听太监来报,颦犀公主求见,景帝眉头微挑,允了。 灵均穿了一套浅蓝色的宫装,清新又不失大气,正好衬她这个年纪。 她亲自拿着食盒,行至景帝面前,正欲下跪,被景帝拦了,“此处只有你我父女二人,就不要恁多礼数了。” 灵均甜甜一笑,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眉眼间俱是欢喜,连带着整个凉亭都亮堂了几分。 景帝心情颇好的揶揄她,“颦犀一来,朕这皇宫都多了几分生机了。” 灵均不好意思的笑,精致的脸庞有丝丝红晕,小声呐呐:“那是因为皇宫里有父皇啊。” 她把音量控制得很巧妙,其他人听不到,但正对她的景帝不可能听不到。 景帝不动声色的喝茶,发现小丫头拿眼觑他,似乎在确认他听到了没有。 不过看她失落又轻松的表情,估计是以为他没听到吧。 景帝心里好笑,因为朝堂那些事的烦闷情绪也散了许多。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九女儿从食盒里端出几道精致的菜肴。 “这是?” 灵均仰着小脸,兴致勃勃的介绍,“这个是桂花糯米藕,这个是佛手观音莲,还有这个是珍珠肉圆。” “这些是颦犀从一些杂记里看来的,尝试过后觉得味道不错,所以让府里小厨房做出来,想让父皇尝尝。” 灵均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脑袋都垂了下去,景帝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九女儿放在桌下的手紧张的绞着手帕,露出来的耳朵都是绯红。 这种满心喜悦,只单纯的希望他尝尝菜肴好不好吃的感觉,让景帝心头复杂难言。 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间利益交叉,他很久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想要尝尝食物的味道了。 他正要动作,却听来喜小声唤他,眼神盯着菜肴。 景帝思考再三,还是默认了来喜试菜。他以为颦犀见此会难过或者难堪,但对方只是期盼的看着来喜。 来喜咽下口中的食物,终究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皇上,这菜肴比之御膳房也是不差的。” 果然,对面的女子一听,立刻笑眯了眼。弯弯的,像夜晚的一弯明月。 景帝勾了勾唇,拿起筷子夹菜。灵均偶尔会帮他布菜,小小声的建议,“父皇尝尝这个肉圆味道如何。” “还有这道桂花糯米藕,清甜软糯,最是解腻甘甜,回味无穷。” ………… 一顿简餐吃的景帝龙心大悦,他抬头看凉亭外,日头尚早,“今儿个你就留在宫里陪朕用午膳吧。” 灵均开心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景帝被她这孩子气的动作逗得一乐,主动给了个恩典,“既然来宫里了,就去看看你的母妃吧。正午时分赶回来就成。” 灵均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皇帝实在是太厚道了。 她突兀的站起来,激动的小脸红红,想要上前,又谨记礼仪,只能待在原地,一双眼睛晶亮,里面似乎点缀了星辰。 景帝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繁星满天。 这个孩子啊……… 景帝的心不知不觉软了一小片,他柔和了脸色,脸上带着长辈慈爱的笑容,缓声道:“去吧。” “是,颦犀告退。”灵均领着侍女快速走了。 凉亭内,景帝对来喜道:“等个合适的时候,余婕妤的位分也该升一升了。” 来喜深深低下了头,应道:“是。” 他的余光瞥见了颦犀公主离去的方向,心里叹了一句世事无常。 这宫里谁都以为余婕妤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膝下也只有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谁知道峰回路转,某一天,颦犀公主就得了皇上的青眼,母凭女贵呢。 ………… 灵均穿过一道道游廊,想起要去见的人,心里还有点儿小激动,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见原主的生母,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 怀着这种期待的心情,她进了成荷宫,与灵均想象中的不同,余婕妤是个很普通的女人,身上穿着颜色老旧的宫装,灰扑扑的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不过,当她看见灵均来了,脸上还是有不可遏制的喜悦,“九公主怎的来了?” “快来坐,青禾,看茶。” 灵均乖巧的坐在她旁边,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余婕妤说不到两句就掉眼泪,她用帕子擦擦眼角,半低着头,“让九公主笑话了,嫔妾好久不见九公主实在是,是喜极而泣。” 灵均拉着她的手,眉眼低垂,轻声道:“我知道的,母妃。” “哎,好孩子。”余婕妤重重应道,同时努力把眼泪逼了回去。 短短的一次会面,给灵均的触动很大,她想她大概能明白一点,为什么原主愿意用灵魂为代价作为交换了。 这次见面之后没多久,灵均就听说了余婕妤晋位的消息,她这位和离的公主也开始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所有人最开始都以为景帝只是怜惜女儿,更多的还是气愤安远伯府藐视皇权,过些日子,他就会把九公主抛之脑后。 谁承想,九公主这一受宠就是整整二十年,连带着她的生母都水涨船高。 余婕妤,现在的余夫人,躺在宽大的木床上,奄奄一息,可她的脸上没有将死之人的哀戚,她紧紧拉着女儿的手,笑的开怀,“颦犀,母妃这一辈子最自豪,最欢喜的事,就是生、生了你。” 这一句话似乎熬干了她所有的生命力,随着话落,她紧握灵均的手也无力跌落。 灵均平静的看她下葬,为她守灵,三日后,颦犀公主,殁了。帝闻之,哀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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