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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扇!”  “居然是沈寄扇……”  少女们的私语声又气,站在众人之前的沈寄扇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头发服服帖帖,没有一丝乱发,周身带着淡淡的蔷薇露香。    “沈寄扇是谁?”易眠池有些好奇。  “沈寄扇是沈家大房的嫡长女,江南第一才女,沈家把她捧得和公主一样,你怎么会不——?”齐燕燕习惯性地半侧着头把话讲完,才意识到后座不是方莼,是易眠池。    “听起来很厉害啊……”易眠池露出了些敬佩的神色,旋而冲齐燕燕一笑。    齐燕燕忙转回头,她年纪比易眠池还要小一岁多,鹅蛋脸上带着些婴儿肥,软软绵绵,一双眼亮亮有些不知所措。    在大嬷嬷的询问下,沈寄扇微微摇头,轻声说:“怎么能为了我让其他人搬离位子呢?我就坐那里好了。”手指轻轻一点,指向易眠池旁边。    “不愧是沈家女,居然自愿坐在最后。”    “听说沈家人子女关系都很好呢。”施文慧也凑近易华昭,低低说,状似艳羡。    易华昭顿时一改惫懒的样子,脊背挺直,目光灼灼看着沈寄扇,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沈二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图案让她好做一个荷包。    沈寄扇走到易眠池身边坐下,笑意盈盈:“江淮沈家长女寄扇,请问姑娘芳名?”肤如剥壳鸡蛋,目光沉静,看上去亲切又温柔。    “在下……易眠池。”    在下?  沈寄扇微微挑眉,淡淡笑着点头,回身端坐。她此次来为的是在闺塾中教棋的前任女官连羡风,年前突然从宫中放出来,本想招揽,却迟了一步。    钱安城的人包括杨家的人可能都不清楚,连羡风师从大余第一女棋侍诏,羡风之名亦是棋侍诏所取。得名之后有一日被康平帝看到名册,点出其意,得以归家。连先生面前,在座之人,皆是她沈寄扇之踏脚石。    “水路留这么多,从外向里……分层……正戗……”女先生教授着纭裥绣的技法。    “砰”  易眠池轻轻把脑袋磕在书案上。  她怎么就,一个字也听不懂呢。  若以后在许家恢复了女儿身,日子会不会特别艰难?得未雨绸缪啊。    往隔壁一看,素手翻飞下一副蝶恋花图栩栩如生已然出现。  为女子当真不易啊……  易眠池低头望着手上的绣棚。  “易三娘绣的是什么呀……”又是一个少女探头来看,“怎的把莲花绣成荷包蛋了。”  “真的吗?”另一个少女也过来看,嗤笑,“哪里像是荷包蛋,我见着像是饼子。”    这闺塾里的少女们从十一岁到十八岁都有,不来上学的日子也不一定,有的人家及笄后就不愿让女儿来学了,有的人家想让女儿学到出嫁之前,得一个有才名。    看遍全屋,也没有一个像易眠池绣的这般不像样子的。年纪小的姑娘们性子不文静,又都看过来。    “安静!”女先生喊了出来。她可不像老先生那样对这一群妙龄少女无可奈何,提了戒尺站起来四处巡视。    走到易眠池身边时,自诩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经愣住了。  这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西莲花街。  书斋掌柜堆起笑容,有些兴奋:“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书卷订错了。”沈无梅把书递过去,不冷不热说道。  “这是那学徒订的,我这就把他叫来让他跪下打板——”掌柜心中暗恨,毛手毛脚的东西,惹了这么大一尊佛。买的起书的终究是少数人家,像沈家这样自家有书阁的哪家书斋书肆不喜欢?失了这么大一主顾,他的位置也不知保不保得住。    “不用了。”沈无梅制止了掌柜,“这抄书人的字,甚得我心,把人叫来与我一见便可。”    咋一听沈无梅说不用,掌柜的心中发凉,听到说见抄书人就行,掌柜的心中石头落下,忙不迭应是。拨了拨记事牌,抽出一张牌道,献宝似的递出去:“抄书人住在西边村子里,是个落魄书生,我现在就遣人去找来。”    “这字不像书生所写。”沈无梅拧眉问。字里行间有豪气,没有丝毫郁郁。    “这书生祖上好像也是个什么大官。”掌柜的解释。    那也不是说不通,沈无梅颔首:“人找到了让他来见我。”掌柜的忙将住址字条写好,递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这书生要发达了,得对他客气些。    一手好字被沈家看上,凭此一言便可青云直上。    ……    字的主人易眠池正对着七弦琴发呆。    这几根弦是……怎么能发出好听的声音的,怔怔无语,双目失神。  不可思议啊……    乐课同其他课不同,在简单练习后,乐课先生就让众人依次弹奏一小段《飞飞去鸟歌》。    易画铃有些担心地回望着易眠池,眠池今天也是第一日上闺塾,不像她和画纱,眠池惹了易华昭不喜,和其他小姐交流的机会很少。眠池那总是有些吵闹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居然说《女论语》也不会。    一向内敛的眠池,在想什么呢?    很快就轮到了沈寄扇,曲音缓缓流出,众人屏息聆听,仿佛有燕振翅腾飞。    时间在这尤其慢了些,一曲弹完了先生才反映过来,本应该弹完一段就喊停的。    “沈小姐……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乐课老师缓缓说,面上还留着些听曲时的感动,歇了歇,带着些遗憾说道:“下一位。”    易眠池将双手轻轻覆于琴上,这是刚刚从沈寄扇那学来的标准姿势,下巴微抬。先生暗自点头,架势不错,也是新来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璞玉。    一挑。    再一抹,曲声从头开始。  眉头微微靠近,眼睛睁大,互相对视,众人的表情慢慢由困惑变成震惊。    “停!”  伴随着先生的喊话。  “噗哈哈哈哈哈啊哈”  也不知道是谁先出的声,笑声一齐爆发了出来。    “怎么能有人把琴谈成这样呢?”众人嘻嘻哈哈问。又有好事者说起些易眠池的流言,还有人忙补充说着女红课的样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易眠池什么也不会,只是妖妖艳艳的那种,最被人所不齿的……    曲不成调。  听着也太痛苦了。    先生心中也颇为困惑。  不过女子也不需要考科举出仕,学成什么样全凭自愿。  先生看了看名册,易三娘啊……易家。手指不停轻敲桌面,脑海中过了一遍,这钱安城几家关系既简单又复杂,他们这些做先生的不得罪人就可以了,女子罢了。    “下课吧。”  先生看着闹哄哄的学堂,摇了摇头。    易眠池太丢人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易华昭咬牙切齿。  易画铃同易华昭说:“昭儿,今天易眠池很奇怪,昭儿在这休息,我去问问怎么回事。”语气恶狠狠,仿佛要把易眠池生吞活剥了。    易华昭点点头同意了。  易画铃去也是一样替她出气,还是这个庶姐机灵。    “眠池,你怎么都说不会呀。”易画铃一手锤上桌案,整张桌案都微微振动。    “因为不想在背后替昭儿再写课业了。”易眠池也笑嘻嘻。她就是想也不会呀,诗词歌赋她可一个都不会。    既然不会,还不如直接说了。  反正也不会。  “不是说让我改变吗?”这可是易画铃说的,要出去多交朋友。    易画铃顿一下,这说的改变也不是这一种呀。  “你少拿这些话堵我。”她急急反驳。  “我心里有数。”易眠池把手肘搁在书案上支着下巴笑着说。    “你这么说,我可就不管你了。”易画铃撇嘴,手上却拽着易眠池到屋外。    易华昭瞥了一眼出去的两人,就该在没人的地方好好教训一顿,见状心满意足地和施文慧聊起来。    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等等,你知道苏惊贺吗?”易眠池想到什么,问道。    “你怎么称呼苏大人全名。”易画铃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注意才说,“苏大人可是千梅卫指挥使。”    “什么使?”易眠池诧异,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是近两年才有的,”易画铃指指天,“直接替那位办事,地位啊。”又指指天,然后比了个二。    替康平帝办事吗?  无父无母的他,最终爬到了这样的位置啊。    “那他和……许小将军的关系呢。”易眠池轻声问。    “夜鹤大人作证许故溪为将不仁冒领军功,克扣军饷以饱私囊,被认为仗义执言,得以被今上赏识。”沈寄扇语气淡淡,从两人背后出声。    接近正午的阳光灼眼,照得地砖微微泛白。    话本终究是话本啊。    易眠池抬头,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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