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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沈家的闺女要嫁入豪门了。    这消息从半年前就开始为众人所津津乐道,尽管老沈家再三解释女婿家没有豪门那么夸张,但是随着婚礼地点和越来越多赴宴人员身份的曝光,此传闻是越传越有板有眼了,完全超出了可控范围,老沈有天出门甚至被人神神秘秘地问说:“听说X大大也要来喝你女儿的喜酒?”    老沈百口莫辩。    终于,黄历上写着“不宜嫁娶”的六月八号如约而至,沈家闺女嫁入豪门的日子到了。    早上天才蒙蒙亮,某小区某栋22楼的东户沈家,在一夜的灯火通明后,已经人头攒动,忙得不可开交。    待嫁闺房里头却仿佛与外头的忙碌毫无关系。    穿着龙凤褂的年轻女人正头朝着天瘫在椅子上睡觉,任由化妆师往她脸上捣鼓。不难看出她穿的是龙凤褂里头最昂贵的褂皇,在满满的银线覆盖下,整套嫁服上已经没有一点红色底色,只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化妆师在给她上眼影,灰鼠毛的小号刷轻轻晕染开色彩,完成了上眼影的最后一道工序,接下去就是下眼影了,但显然,新娘这个闭着眼睛的状态是无法动工的。    化妆师在叫新娘子把眼睛睁开和先完成其余步骤中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后者。她从业十几年来,从来没碰到过行事作风这样奇葩的客户,她一大早过来的时候,新娘还没睡醒,居然提出要躺着化妆的要求。    躺着化妆什么概念?这是把她当入殓师啊!她没这心更没这胆,只想在红事上兢兢业业安安稳稳奉献自己的一生,苦口婆心劝了好半天,直到把新娘的母亲叫来,新娘这才屈服,百般不情愿起了床,于是就有了瘫在椅子上睡觉的那一幕。    所有不需要新娘睁眼的程序都完成了,化妆师这才好意思打扰新娘:“眼睛睁一下。”尽管她也不明白,这么一个正当要求,为什么自己要觉得是在麻烦客户,提的那叫一个扭扭捏捏,差点都要加上一句“不好意思”了……    重复了两遍,新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瞌睡懵懂地说:“你随便化,眼睛我就不睁了,我真的…”她停顿了好久,才攒够力气把未完的话说完,“太困了……”    化妆师为难地看向一旁的新娘母亲。    新娘母亲终于忍无可忍,想到自己这个岁数了,居然还要和亲家母一起大半夜去网吧抓孩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连日来的情绪瞬间爆发了,如数家珍地清算新娘近日来干的混账事:“沈何启,昏了你的头!结婚前一晚上新娘子和新郎官居然跑去网吧打游戏!”要是知道晚上的新婚之夜,她女儿女婿也已经约好了要继续去网吧开黑,她可能会气昏过去。    “什么人才是躺着化妆的,你心里有没有点数?大喜的日子凡事都要图吉利,你倒好,尽作妖了!”    “我满口答应你大姨让你萌萌表姐当伴娘的,你偏不。这样让我多尴尬。她还不就是想让萌萌在婚礼上露个面,万一男方那边有亲朋好友能看对眼,也能找个有钱的女婿……”    远房表姐而已,一年到头碰不上几面,干嘛让她当伴娘。沈何启被念得头疼欲裂,拿过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以后她也不理那头那声低沉又温柔的“老婆?”,直接开了免提。    她妈妈的碎碎念还在继续:“伴娘哪有成双的?让你减一个你不肯,加一个也不肯,这两个还全是结了婚的。我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都说了今天不宜嫁娶不宜嫁娶,你为什么非要今天结婚,阿铮也不知道拦着点。昨天晚上去网吧打游戏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他就知道惯着你,迟早把你惯出毛病,到时候有他后悔的……”    对话那头的男人屏息听着丈母娘教训他老婆,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终于清清嗓子开了口:“妈妈。”    新娘母亲光顾着数落女儿的不对,压根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拨的电话,乍一听见女婿的声音,语气瞬间就变了:“阿铮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沈何启:“???”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待遇能差这么多啊?    她妈关心完了新郎吃没吃早饭之后,还要体贴地劝他再睡会,沈何启真是越听越不平衡,她忍不住插嘴质问她妈道:“何令珍女士,你到底是谁妈?我今天就要嫁出去了!你敢不敢把对他的百般耐心分我一般?”    何令珍一记栗子敲到了她脑门上,“你给我赶紧走,你一出门我就放二十响鞭炮庆祝!”    不过等到婚车要走的时候,却不见了何令珍的身影,倒是沈何启她爸,从她出家门开始就情绪失控,一路顺着红毯把她背进车里,此刻在车门外边看着她,再难忍住泪水。    这场面让沈何启也有点绷不住,又想到压根没露面的母亲,她红着眼眶对一旁的新郎说:“我妈一定是见不得这个场面才不下来送我,她这个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    老丈人老泪纵横,平时没心没肺的老婆眼见也要哭花妆了,可是新娘子新郎总得带走吧,他指腹轻柔地拭去沈何启将落未落的泪滴,安慰道:“别哭,我们把楼下买下来,让爸爸妈妈住过来好不好?”    “可是楼下有人住了。”    “那就买楼上。”    “楼上也有人了……”沈何启的情绪越发不稳定了。    “没关系,老公有的是钱。”总有个价钱能让楼上或楼下卖房。    等等,新郎的家境似乎与传闻不谋而同呢……    这时她爸接起了电话:“喂,令珍…没走呢…”    听到这里沈何启露出一副“我就说嘛”的表情,心里的不舍翻腾得更厉害了。    她爸继续讲着电话:“快走了…无线网连不上你把插座重新插一下试试看嘛。”    罢了,要怪就怪她自作多情,沈何启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面无表情,扭头催促前方的司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走,赶紧走。”    *    婚礼的流程顺利地进行着。    沈何启偏爱中国风,因此这场婚礼是纯中式风格。    不同于西式婚礼已经有了大批成型的模板,这年头选择纯中式的新人极为少见,所有的策划几乎都要进行原创,费了极大的心思。新郎与婚庆团队商讨了大半年,毙掉了无数的方案,终于把地点选在了X市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园林里。园林的日租金堪称天价另说,比租金更让人望而止步的是这个地方平时是不对外的,换句话说光有钱是拿不下的。    婚礼现场的主色调是传统喜庆的红色,上头嵌着大量暗金色的刺绣,两种颜色交相辉映,显得隆重又别致。整个场地没有开一盏电灯,而是摆了又挂了无数的灯笼,每一盏里头都燃着一支雕着繁复花纹的蜡烛。大到园林数里开外就开始的布置,小到筷子上精美的花案,每一处细节都考究无比。    见惯了洁白的婚纱,新娘的凤冠霞帔更是令人耳目一新,沈何启的几套嫁衣定做过程是一波三折,因为上头都是镶满了真金白银,礼服既要富丽堂皇,又不能显俗,更不能显得笨重,这是很难平衡的。    连婚礼誓词也没有用那套经典的“无论生老病死”,而是用了民国时期婚书上的话: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瑾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更别提琳琅满目的精致菜肴和黑压压数不清的宾客了,反正吧,老沈家的闺女嫁进豪门了,亲朋好友都亲身感受了一遍,老沈以后再怎么否认,也是洗不白了。    身穿黑衣红袍的新郎身形颀长,头发梳成复古的三七分,清俊的眉眼盛满笑意,满目的红简直映得他颠倒众生。三拜后他轻轻挑开新娘的头盖,捧住那张秀色可餐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惹来全场的欢呼与鼓掌。    长久的一吻后,司仪问了一个很多人都好奇的问题:“新郎新娘可不可以告诉我们,你们两个,是谁先追的谁。”    新郎微微一笑:“当然是我追的她。”    一派胡言。    沈何启手一挥:“这不重要,反正金铮19岁的时候就说要娶我了。”    满座喧哗。    在座不少朋友同学都知道,新郎金铮,19岁那年的女朋友另有其人。    新娘这是公开承认当小三的节奏?    被扣上劈腿渣男帽子的金铮也震惊了,虽然他也巴不得自己九年前就能有这个思想觉悟,但他对天发誓他没说过。又不好当众驳了老婆的面子,他只好凑近沈何启的耳边,咬牙问:“我19岁什么时候说过?”    “我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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