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沈何启这人嘴都严得要命,堪称秘密黑洞,想从中撬出点东西难于登天。她就是喝到断片烂成一滩泥了,别人要是套她话,她那失焦的眼睛都能瞬间发出警惕的光芒。 令人叹为观止。 李姝杰说她要是身在战争年代,绝对是情报局的首席。不过被老鳖一票否决,说沈何启这个人既抵挡不了诱惑,又吃不起苦,随便威逼利诱一下就倒戈,绝对是头号大汉奸。 这一次沈何启还是三缄其口。 盘问无果,很泄气的李姝杰阴阳怪气地问老鳖:“今天谁说我们道德沦丧?老鳖你说,到底谁才是道德最沦丧的那一位?” 能怎么办呢,又不能钻进人的肚子里去,只能过过嘴瘾了。 老鳖秒懂,马上默契地配合:“就是,放古代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李姝杰瞧着沈何启依然面不改色一脸的高深莫测,虽是激她,但更多的是发自肺腑:“牛逼啊沈何启!” 沈何启对付这两人的严刑逼供驾轻就熟,任由她们抛出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让那些没完没了的叨叨左耳进右耳出,看都不带看她们两个一眼。 她们下自动扶梯的时候,有个女人乘着旁边的上行电梯迎面而来。 这个女人的容貌和身材都是上等,更难以忽略的是那股清贵的气质,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养出来的姑娘。 这个女人在看她们,或者可以说是在看沈何启,与看过路人无意的视线略过不同,她的目光分明带着探究与打量,而且不是那么友好。 人一天不知道要和多少个人擦肩而过,就算有什么亮点多看了几眼,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毕竟有点没礼貌。 沈何启不由得回望过去,奇怪的是这个女人虽然异常眼熟,可是沈何启确认自己并不认得她,甚至都没见过她。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眼见彼此离得越来越近,沈何启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而且两个陌生人这么殷殷对望着实在太奇怪了,所以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撇开了视线。 擦肩后,李姝杰抓住沈何启和老鳖的手小声尖叫,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兴奋:“梵克雅宝的蝴蝶耳环,以前我看图片觉得巨丑。戴在她耳朵上居然这么美,我明天就去买!” * 等到沈何启的背影消失在安全通道的拐角,金铮打开了微信。刚才她给他发好友请求的时候往验证消息里打了几个字,他还没看清她已经完事了。 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母。 “zzjh”。 渣渣几何。 很久以前,有个人一直这么叫他。 再后来,他们失散了,他也因此失去了最默契的队友。 也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叫他渣渣,哪怕是陈伟业他们,也要半真半假称他一声何神。 其实不用看他就猜到了沈何启发的什么,她向来就这点小九九,简单得很,都不带拐弯的。 转眼他认识沈何启都快十年了,生活好像对她满身的棱角无可奈何。她还是像初见时的那个少女一样,一样的大胆直接,一样的不服输,一样的利己主义,甚至还是一样对他有着万般的执着。 不,应该说是变本加厉了。现如今她的行事作风比之当年更加张狂,直击要害,不留后路。她完全可以点进群聊找到他,但她就是偏偏要用手机号码搜,让他知道她背得出来。 她在亮自己的底牌。 她有种力量,让她身边的人有种尚年少的错觉。 因为只有年少者,没有在社会的大染缸里浸泡过,没有被现实捶打得直不起腰,所思所想没有在成年人的世界被重塑,才能这般不计较后果,保留着飞蛾扑火的决绝。 直到眼里所有翻滚的情绪平静下去,恢复了一贯的沉静无波,金铮才走出去。 外头站着一个女人,两条手臂交叠在玻璃栏杆上,瘦削的两肩拱着。明明背对着他,后脑勺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 随着转头,在她洁白秀气的耳垂下,蝴蝶挂坠轻轻晃起来,凭空更添几分女人味。 她抄起双臂,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金铮:“让我猜猜,强抢民女失败了?” 金铮答非所问:“你怎么上来了?” “你半天不来,我在车里快闷死了,万一你抢成了,谁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我还在地下车库等你?”她的语调懒懒的,带着江南地区常有的微嗲腔调,“再说了,弟弟在犯浑,我做姐姐的上来看看不行啊?” 来者正是金锦。 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强抢民女都来了。 金铮手臂圈过她的脖子带着她往前走,四两拨千斤:“姐姐大人久等了,都是小弟的错,待会看中什么都刷我的卡。” 金锦才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眼睛盯着他衬衫领口不放。 金铮低头,看到自己的领口皱巴巴,纽扣也从原本的两颗开到三颗,刚才沈何启要摔倒的时候一片混乱之中抓来当救命稻草弄的。 “战况还挺激烈。”金锦评价道。 闻言金铮眼皮都不扫一下,抬手把纽扣扣了回去。 “长得是还可以,我刚才上来的时候近距离看了看。不过也不至于让你连老四都不管了吧?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你干嘛非要抢他的?” 今天金锦是约了金铮来商场挑妈妈的生日礼物的。 她出嫁生子之后,难得和弟弟这般悠哉单独相处。 本来姐弟两个其乐融融走在一起,结果走过一家餐厅,金铮的脚步就顿住了。 金锦顺着他的目光,透过玻璃望进去,看到了弟弟反常的原因。 前一晚上烧烤摊只远远瞧见,吴勉朋友圈秀恩爱的照片也不甚清晰,但金锦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精心打扮过、笑得没几分诚意、对面还坐了个男人。 相亲的男女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来,两个陌生人以择偶为标准来聊天吃饭,整个饭局必然充满尴尬拘束还有互相试探。 然后金铮头也不回地走了,再后来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甚至当两人在一家店里被误以为是一对夸他们有夫妻相的时候,他还痞里痞气地把头低下来和她脸贴脸,并排着给店员看:“长得这么像的夫妻不叫有夫妻相,叫乱/伦。” 他们两个长得这么像,夫妻能长这么像?开玩笑。 金锦保养得很好,丝毫看不出比金铮大七岁,他们两个最常被人误会的是龙凤胎。 没逛几家,金铮直接在一家店让店员把最贵的项链拿了出来,也不管好不好看合不合适就买了下来。这就算是把自己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定下了。 金锦不想像他这样只管价钱不管东西本身,还是继续一家店一家店地挑着对比着,老妈五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她不想敷衍了事。 金铮很耐心地陪着她。 越耐心越有鬼。 金锦心知肚明,作为一个直男,她弟第有着和大部分男人一样的通病。你让他做100个俯卧撑,OK,他咬咬牙就成。你让他跑上十几公里,他也没多大问题。但是你一旦拉他逛街,他走五百米就累得耍赖。他也不顾自己的绅士风度了,也不管平时什么交情了,满脑子想得都是如何终止这场女人无法理解的灾难。 两姐弟就这么各自心怀鬼胎走了许久,金锦终于挑到合适的礼物,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商场的地下车库里,金铮神色如常地启动汽车。 这是真打算装到底了? “我跟爸妈的要求都是一样的,你要的女孩子,不用多漂亮家境多好,可是至少人品和道德要过关,这样勾三搭四的,绝对不可以。” 车子堪堪起步,听到金锦这么说,金铮一脚刹车重重踩了下去。 他松开安全带,丢下一句“等我一会”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连车门都没顾得上关,发送机也没来得及熄灭。 这出戏终于还是按照该有的剧情走了,金锦望着金铮头也不回的背影,挪去驾驶室把车停回车位。 死小孩,装了半天还不是装不下去了。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金铮回来,俨然是忘了还有个姐姐在闷热的地下车库等他了。 耐心告罄的金锦上楼找金铮。 “长得是还可以,我刚才上来的时候近距离看了看。不过也不至于让你连老四都不管了吧?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你干嘛非要抢他的?” 金铮终于不再跟她打马虎眼,“姐,你还记不记得将军?”他笑得温柔,“她就是将军。” 金锦的记忆库快速进行搜索,搜到了一个很久之前弟弟玩游戏的时候总是念叨的名字,她从迷茫渐渐变到恍然大悟又到错愕:“将军不是个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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