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晏晏没想到湛青的姑姑这么热情，还是迟寅学长看出她的窘迫，笑着给她解了围。她连晏倾之吩咐的炒菜都没买，连忙滚了回去。　　一回家，晏老师挥着锅铲从厨房出来，问，“让你买的红菜苔呢。”　　晏晏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的矿泉水猛地灌了一口。听着晏倾之的话，她没好气白他一眼，心有余悸地说：“我遇见湛青姑姑了，在那馆子里吃饭......她非拉着我吃饭，我赶紧逃回来了。”　　拧好矿泉水瓶盖放回冰箱，晏晏疑惑：“话说回来她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晏倾之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了句，“难怪发短信问我哪里好吃。”　　说完，拿着锅铲回了厨房，“你做得好，以后遇到湛依依，能躲就躲。”　　　　晏晏跟进厨房，狐疑盯着他，“湛依依是谁？”　　晏倾之盯着锅里的辣椒炒肉，随口答：“还有谁，湛青的小姑啊。”　　“她为什么要和你发短信，你俩很熟吗？”　　“不熟。”　　　　晏晏嘁了声，一脸鄙视：“老爸，你有问题。”　　“晏晏，爸爸把你拉扯大，只希望你平安喜乐。爸爸不会罔顾你的感受，给你找后妈的。”　　晏晏努了努嘴，猛地拽住晏倾之的胳膊，摇啊摇，撒娇道：“我明白！你一直和我说的，我们家凡事一起做决定，凡事一起打商量嘛...不过，晏老师，我没有反对你找对象的啊，我挺希望有个人照顾你的。”　　晏倾之端着一盘辣椒炒肉，嫌弃大喊：“撒手、撒手！菜要泼了。”　　　　绝口不提，那个从他们生活里出逃的女人，不管称谓还是名字。　　　　—　　　　和孙奥的闹了个小摩擦，选位子选在后排的一个男生主动和他换了位置。　　男生叫彭冠林，小麦色皮肤，据说是个国家二级运动员。笑起来露出一排小白牙，很喜欢上课接老师的话，很热情健谈的一个人。初中是三中的，性格和人缘极好，在班上是爱操心的贴心班长。当初他是考虑自己个子太高，所以主动选择后排位置的，看到这里情况便按耐不住站出来调和了。　　晏晏是个话痨，彭冠林又是个很健谈的男生，开学没几天，他就和晏晏混熟，和周围打成一片。除了湛青...　　　　进入九月以来，南孝的天气就格外善变，一个星期三天大太阳两天下雨的，弄得班上很多人都感冒了。　　晏晏早晨上学的时候天气看起来还好好的，结果早自习完就下了两节课的雨。　　　　大课间，雨虽停了，地面都是湿漉漉的。　　学校本来安排大课间各年级各班集合跑步的，天气原因便只有自由活动了。大家都乐见其成。　　　　彭冠林赶紧趁着不跑操的大课间，把新买的《犬夜叉》拿出来看。晏晏眼尖，一看看到了火红的犬夜叉封皮。她在网上追了很久动漫，还是第一次看见漫画单行本，很是兴奋。　　她跑到教室外面的走廊，猛地拉开窗户，朝里面的彭冠林喊了句：“彭冠林！”　　彭冠林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漫画藏进桌肚里，一通手忙脚乱，头顶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偷笑。彭冠林抬头，就看见晏晏一脸殷切的笑：“犬夜叉可以借我看看嘛？”　　他把漫画扔出窗外，无奈咬牙：“下不为例啊。你要再吓我，以后不准来找湛青问题目。”　　　　晏晏圆眼一瞪，气呼呼地说：“湛青是你谁啊？凭什么你说不准就不准！”　　“我同桌啊。”彭冠林尾调拉得长长的，无比欠揍。　　刚刚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湛青似的，他静坐在位置上看围棋棋谱的杂志，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若与世隔绝。晏晏踏进教室，目光灼热地盯着他微垂的发丝，冷白的侧脸。　　良久，湛青毫无所觉，晏晏无奈地长舒一口气，轻轻飘出了句：“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到底属于谁？”委屈又幽怨。　　　　湛青捏着杂志的手指微不可觉的颤了颤。　　他抬起眼皮，小姑娘脸上一副“你这个无情的负心汉”的表情幽幽盯着他。　　　　沉默。　　杂志的一角被湛青无意识来回搓弄，自然蜷翘了起来。　　湛青启口：“你有什么问题不懂，随时可以找我。”　　“......”　　　　晏晏悻悻溜一个回自己位置，周曼凑身过来，满面慈祥地对她说：“你知道吗？你刚刚特别像一个傻逼。”　　晏晏点点头，叹气：“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我就想引起他的注意力而已，希望他能融入大家。”晏晏趴在桌子上，皱了皱鼻子：“我觉得他不像外表那么冷漠。”　　　　周曼翻了一个白眼：“晏晏。”　　“嗯？”　　“我要你亲口回答我，你的心属于谁？”　　“......”　　　　—　　　　第三节课后，课间十分钟，晏晏捧着《犬夜叉》看，看着看着，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情节，一直“鹅鹅鹅”笑个不停。　　“......”　　笑得周围的人要吐血身亡。　　　　彭冠林捂着脸，受不了的跟着笑：“老子服了，魔音穿脑啊这是。”　　他看了看湛青，这个冷颜帅哥坐得四平八稳，不为所动，依旧钻研他的棋谱。他不由感叹：“我同桌真的厉害啊，这样都不受影响。高啊，实在是高！”　　　　周曼无奈叹气，一把抽走她的漫画：“别看了亲爱的。”　　晏晏正沉浸在剧情里，看得正起劲，猛然被人打断，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周曼。　　　　彭冠林受晏晏影响，捂着肚子笑，他一边笑一边随口一问旁边的人：“你说她这是像啥啊？太魔性了。”　　“鹅。”　　觉得湛青肯定没听到，压根没指望他回复。彭冠林以为自己耳背，他讶声：“......啊？”　　湛青翻了一页手里的杂志，重复道：“大白鹅。”　　　　一阵短暂沉默，彭冠林突然一边捶桌，一边放声大笑。　　简直要笑岔气，他断断续续地说：“哥们儿，没想到你很冷幽默啊，你他妈要笑死我哈哈哈哈哈哈...”　　　　“......”　　　　然后彭冠林就瞥见自己的同桌，微微侧头，递给他一瓶水，怕他噎着。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上，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晏晏想打死彭冠林，但更想打死自己。　　她突然明白一个事实，原来自己在湛青眼里就是一只鹅...好挫...这让她内心有点崩溃。　　　　晏晏的耳根红透，满面羞窘。她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心里暗想，原来湛青记得小时候的事啊，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啊...　　她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周曼的胳膊，指着自己鼻子问她：“我是不是很丢人？”　　周曼憋住笑意，一脸正经地安慰：“还好吧。”　　　　“虚伪。”　　“......”　　“特别傻逼。”　　“你好过分！”　　“......”　　　　周曼拨开她的手，没好气：“那你要我怎么说？”　　“可以补救吗？”晏晏弱弱问，“我好受伤，原来我一直在湛青眼里是这么个形象。”　　“什么叫原来一直？”　　“我五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让摘抄三首最喜欢的古诗词。我偷懒摘抄了《悯农》、《咏鹅》和《静夜思》...”　　　　晏晏有个绰号，可能只有小学的同班同学才会知道。　　这个绰号叫啥呢？叫大白鹅。　　　　摘抄又不是背课文，而且又能显摆自己有文化，有的家长比较负责，也要自己孩子作业拿得出手，于是晏晏班同学回家都请教爸爸妈妈，翻阅高年级教科书，绞尽脑汁摘抄没学过的又臭又长的诗文，比如《观沧海》、《长恨歌》等等。只有晏倾之秉持着独立鉴阅，随她喜欢的态度，让她自己挑自己所了解的诗词里，挑出喜欢的摘抄出来就行了。于是晏晏为了偷懒，直接把人人会背最简答的三首诗抄了上去。　　晏倾之拿着摘抄本准备签字时，气得手抖，按捺住想打人的念头，他心平气和问晏晏，“闺女，你是认真的吗？”　　　　晏晏认真地解释：“爸爸，你说过，喜欢的东西不分高低级，喜欢就去喜欢好了。比如我喜欢吃饭，但是狗喜欢吃便便，我们不能强求它。”　　晏倾之被闺女的破比喻打动了。　　　　翌日，老师批改摘抄的时候，看着晏晏的摘抄本笑出声。　　上课的时候，她点名晏晏站起来，“晏晏这次摘抄非常有意思，是耳熟能详的三首诗，很简单。我们让晏晏同学朗诵一下。”　　晏晏站起来，心虚地念完《悯农》，语文老师对她和蔼地笑了笑，“接着，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打住，晏晏同学，你停顿有误，重新念。”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嗯，对了。同学们要像晏晏同学学习，不是一味摘抄那些深奥难懂的诗词，最主要是自己要理解，读得通才行对不对？好，刚刚打岔了，晏晏重新来一遍。”　　　　下面开始有同学偷笑，晏晏忸怩不安起来，她吞了吞口水，越念越小声：　　“鹅——”　　“咳，鹅鹅鹅...曲—项向——”小女孩羞红着脸，越念越不对，越不对越不好意思，晏晏挠了挠脑袋，便“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哄堂大笑。　　语文老师也忍俊不禁。　　从此以后，大白鹅的绰号便不胫而走，十分悲剧的伴随着晏晏整个小学生涯。　　　　...　　　　周曼见晏晏沮丧的样子，拉着她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晏晏幽幽叹气：“如果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回到五年级，我一定好好做摘抄。”　　周曼打开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说：“你应该感到庆幸。”　　“起码你在湛青眼里还是个具象的活物。你要知道，他现在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周围女生可能都是一串编号。”　　　　“......？”　　晏晏一脸问号，吐槽：“这是什么歪理？能代表个啥？”　　“代表你对于他，可能有点特殊啊。”　　“啊？”晏晏觉得自己可能被说服了。　　　　“你不是看上他了吗？这么在意他的看法，自己一个在这里徒恼伤悲，不如去追啊。喜欢就上啊亲爱的，别怂。”　　“......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梁静茹吗？”说得这么轻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