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 回了客栈,待祝盈沐浴过后,已是夜半时分了。 连城从她的眉心飞出,化为白色莲花,停留在她的窗台边。 “莲花儿,你能感应你的花瓣在哪吗?”祝盈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悠悠问道。 那画中美人,已经犯下了五起案件,看这作案的频繁程度,定然是会再犯的。 要想推测出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须得挨家挨户的去问,然后组合起来,寻找他们的相似之处,找到画中美人的作案规律。 光想想就是个麻烦事。 况且这每一户的妻子对她都相当不友好。她不能每次都让人昏睡过去,然后逐一去查吧? ……祝盈头大。 “我一直能感应到,”连城的语气正经,“就是没有具体位置。” 如今他连一片花瓣都没有,妖魂尽碎,法力所剩无几,能维持住本体形态就不错了。 还是那天在山间吸收了些灵气,他才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脱离了藏宝洞,再不拿到花瓣,他真的要灰飞烟灭了。 而今,他能察觉到花瓣就在这座小镇上。幸亏小镇面积不大,花瓣覆盖范围广,就这样远远隔着,他也能吸收一些。 但这不能阻止祝盈对前面的莲花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要你何用?” 连城:“……” 等他的实力恢复从前,不再寄人篱下,他一定、一定、一定要让这人类少女付出代价! * 上午向来是祝盈的赖床时间。 连城再一次见证了她是如何从计划“卯时三刻起床”到“辰时一刻”……再到接近午时,才悠悠然去梳妆。 晚上睡得比谁都晚,怎么看都是兴奋的,白天起的比谁都晚。 她眼里真的一点时间概念都没有吗? 连城曾经也见过人类女子,但性格如此与众不同的少女……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见她要走,连城连忙化作一道光,飞入祝盈的眉心之中。 祝盈去拜访了高大人。 高大人对她印象不差,倒也算耐心,接待了她。 他没问祝盈的来意,等着祝盈开口。 早上张婶子又来闹,说是非要收了这狐狸精不可,他正头疼着,祝盈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他倒是想保护祝盈,可镇子小,祝盈的行踪一问便知。他能派人暗中保护,哪比得过一群镇民围堵上来? 况且这姑娘也不像是需要别人保护的。 家丁斟了茶。 祝盈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高大人,我还想问问画的事情。” 连城平静地挪开视线。 妖女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好看的。 好吧,不是几分,她本来就好看。 “姑娘要问什么?”高大人看向她。 他忽然发现,怎么也算是有过交情了,可他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开口称呼,只能以“姑娘”笼统盖过。 显然,祝盈也没有要告诉他名字的意思。 “大人知道李大人从何得到这画的吗?”祝盈眉头稍蹙,“我看了画上的署名,这画师,与我有些交情。” 她还记得那个傻兮兮的画师。 当真称得上是“画痴”二字。 高大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遂沉吟道:“李大人从未提过这事。先前本官对画一概不知,也是拜访李宅时,偶然看见的。待李大人去世后,才真正开始了解起这画来。只听说这画是李大人从一商贩处花了千金购得……可旁的,他就不愿意说了,便连李夫人也不太清楚。” 好好的一幅画,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连自己的妻子都不肯透露过多的消息? “怕不是李大人心中有鬼。”祝盈在心中对连城说,眸中划过一丝厌恶。 藏着画,可以理解。可偏偏画上是她——祝盈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尤其是在画师的丹青妙笔之下。画师刚把那幅画画出来时,就连她,都与画师争了好一会儿。 那么,这李大人又与外界那些觊觎她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呢? 啧,还以为李大人和李夫人的感情有多好。 男人啊。 连城保持中立立场,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 高大人的话已说到这一程度,再去问李夫人,已经失去了意义。 祝盈想了想,又道:“大人可带我见见受害人?” 高大人心情复杂,看着她时,长叹了一口气:“姑娘,你若走在街上问起这事,十个男人里可能会至少有两三个说见过你。” 起初这只是李大人一家出了事,后来也不知怎的,一传十十传百,弄得整个镇上都人心惶惶。 人人都说自己见了红衣妖女,将妖女的模样描绘得有声有色的,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妖女在哪。 是真是假,官府的人也分不清,只能把这事归咎于妖魔作乱,当怪事搁在一旁。 祝盈的头也疼。 怎么这事闹得如此玄乎? 她道:“那就去张婶家。” 这一次,高大人没有阻拦。 祝盈已经阐明了她和画师有交集,这事她撇不清关系。 何况查案,查了大半年都没个头绪,有一丝希望……他也是不愿意放过的。 他会相信祝盈,大抵是因为祝盈没有像旁的说有法子的人一样,口口声声就是妖魔作怪,只会请道士做法。 他始终认为,事在人为。 * 张婶家的位置略偏,走过去有一段距离。 高大人着便衣,身后跟了两个便装的随从。 祝盈走在一侧,对两旁眼花缭乱的土产摊铺没了兴趣,满脑子都是画师的事情。 她的心理活动很多,看得叫连城一阵沉默。 画师,男,青年。 两年前,交情不浅。 ……什么鬼。 他在心中鄙夷自己,命契者而已,这莫名的不爽是从何而来?难道他不希望有个人把这到处作妖的姑娘给收了? 而且,说不定人家只是有不错的交情,就像和左右护法一样呢。 说到底,连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阿盈,你和那画师很熟?” 这倒是把祝盈从纷乱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的眼中难得有了分认真:“那就是个画呆子,跟谁都不熟的,平时只一味的知道画画。倒喜欢天天追着我跑,一有机会就要给我画像,说是要学画美人。” 这还叫跟谁都不熟? 连城呵呵一声,再开口声音依然冷淡:“哦。” “倒不是我惦记着他,我只是觉得奇怪,”祝盈皱皱眉,忽而像想到什么似的,眼角爬上一丝戏谑,“花花,我怎么闻到了好重的酸味?” 连城差点被她绕过去,倏地反应过来她是在逗她,声音顿时下降了几个温度:“你鼻子有问题。” 妖女妖女妖女。 别乱作妖! 一来一往的谈话间,已经到了张婶家门前。 这就是个朴素的农家小院,破破烂烂,很有年代感。 张婶在门前洗衣,见到祝盈脸色猛然一变,高大人早有准备,招呼着身后两人把张婶拿下,“官府办案,张婶,望配合。” “我不能让这妖女进我家门!” 张婶尖声嚷嚷。 祝盈懒得同她深究这些,似笑非笑地瞥过去一眼,“你若心虚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说这些话不让我进你家?” 分明会说官话,却故意要说很重的方言,真以为她听不懂?她有一朵万能花啊! 这张婶身上也有鬼。 张婶脸上一白,便见祝盈已经大步进了她家门,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高大人也看出了些端倪,狐疑地瞅了张婶一眼,脸上隐约有些怒气。 若是张婶真做了些什么,那就是影响官府办案,是大罪。这张婶天天来官府闹,他之前是把她当受害人看的,但在没碰见祝盈之前,真没发现张婶这边的古怪。 毕竟距离张婶家男人出事也不过几天。接连几起案件都归咎于鬼怪作祟,高大人也心烦得很,没死人,就没有像刚开始那样仔仔细细地搜查。 张婶家同寻常的农家一样,一亩三分地,有几个孩子。 祝盈径自走向了她男人的房间。 身后张婶还在骂:“狐狸精!你是不是又想来勾引我丈夫?” “张婶,”这回,冷脸的成了高大人,“不要妄下定论。姑娘远来是客,这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吗?” 他没有说过多的话,轻飘飘的一句,张婶终是噤了声。许是见撒泼没有用,只好认命。 祝盈伸出手,推开了那扇房门。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小木床上躺着个男人,四十有余,面黄肌瘦,看上去很孱弱。 她真的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长成这样……张婶也好意思说她勾引他丈夫?! 不活了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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