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夜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半个月的时光，赛马、狩猎、篝火晚宴，皇妃、皇子、将士、奴才们掰着手指头希望日子能过慢一些，可还是数到了第十五根。　　　　就连夏春都忍不住在私底下跟楚钰抱怨：“殿下我给您算算，咱们来半个月，回半个月，只待半个月，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楚钰当头便给他一记爆栗：“夏爷有本事去跟我父皇算这笔账？看看车马银钱怎么花合适？在草场待多少日子最合适？”夏春吓得忙跪到地上：“奴才可不敢，太子殿下这么说，不是要了奴才的狗命么！”跟着便磕头如捣蒜。　　　　三皇子楚赟在狩猎中大出风头，得了开阳帝最多的赏赐，陆川也在一众将士中拔得头筹。楚钰不论在赛马场上还是狩猎场上都不怎么出风头，不仅比不过三皇子楚赟，有时连二皇子楚贤也要略胜他一筹。　　　　也就只有在他和陆艳芳两个人的时候，射箭他和她同射一处，赛马他和她并驾齐驱，几乎每次都是如此。后来陆艳芳小脸儿被气得通红：“太子殿下，你要赢，就干干脆脆的赢，去马场上赢，去狩猎场上赢！何必逗我。”她索性摘了头盔，坐到一旁的大树下，别过头去。　　　　楚钰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树干上，握着马鞭坐到陆艳芳身边：“都是自家兄弟，我若事事拔得头筹，岂不是很快就要混到没朋友。作画不如五弟，五弟在我面前就有骄傲的地方。骑马、射箭比不过三哥，三哥就会拍着我肩膀，说‘这力气活儿都交给我！’至于你么……”他侧过头瞧了陆艳芳一眼，“你都是我的，我就算赢了你又有什么意思，可是丈夫输给妻子，被奴才们传来传去总是有失颜面，还是打平比较好。”　　　　十几日下来，陆艳芳已习惯了楚钰不时的调侃，只侧过头来白了他一眼。　　楚钰故意重重叹气：“也不知陆姑娘是仗了谁的势，我乃大楚堂堂的太子殿下，你竟也敢冷眼相对。”他凑到陆艳芳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怕将来我身后的侧妃数都数不过来，你这个太子妃殿下独守空闺么？”　　　　陆艳芳轻哼一声：“皇上尚未下旨，殿下言之过早。”她双手环抱双膝，远远望着草场，“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　　“你当然还会再来，谁不来，你都会来。”楚钰许下承诺，“不过那个时候，只怕你不能像现在这样穿着陆川的衣裳骑在马上驰骋了。你也不能混在一众将士里，跑到林子里打猎。你会像我母后一般，在大帐里哄孩子。”他笑得暧/昧，眼睛里闪着光，“不过比起我母后，你要幸运许多。也许本太子会等孩子睡着了，主动带着你一起骑马、射箭。”　　　　陆艳芳的脸颊顿时红了：“太子殿下，你就不觉得自己轻浮么？”　　楚钰笑了，抬起右手蹭了蹭陆艳芳的脸颊：“轻浮也要看对谁轻浮。你以为是个姑娘就值得我做出‘轻浮’神色么？”　　陆艳芳望着楚钰背影，忍不住挑起嘴角。　　　　在草场的最后一晚，就像刚来时一样，燃篝火、烤全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乐在了一起。　　杜皇后在大帐中好不容易哄睡了八公主交给奶嬷嬷，夏竹扶着她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给她梳发：“外面很热闹，娘娘不出去陪皇上？”　　杜皇后伸手轻轻揉着自己的腰：“本宫陪了皇上好些日子了，也该换换李贵妃她们。”　　　　大帐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楚钰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一副书生气度：“母后不想穿着累赘的宫衣坐在父皇身边，那随儿臣悄悄从后面走行不行？”　　杜皇后瞪着楚钰：“本宫要哄你皇妹睡着，不去还算正常，你一个东宫太子穿成这个样子还要偷偷带着你母后去旁的地方，是嫌你父皇太过宠爱你么？”　　　　楚钰笑了：“母后放心，儿臣已向父皇告假。更何况，父皇现在已随着李贵妃回了大帐，只怕现在已歇下了。”　　杜皇后的眉心拧了起来：“你父皇的身子的确大不如前了。钰儿……”　　“母后！”楚钰扯了扯杜皇后的衣袖，“最后一日了，你就随着儿臣任性一次吧。儿臣向你保证，不出大格。只是希望母后能换一身轻便的衣裳。”楚钰拍了拍手掌，夏春双手托着个放了件纱裙的托盘躬身进帐。　　　　杜皇后瞪着楚钰：“钰儿，你该不会蓄谋已久吧？连衣裳都准备好了？”　　楚钰认认真真从首饰匣里挑了支玉簪：“即便儿子有心蓄谋，也要事情按照儿子预想的方向发展才好。”而后将玉簪递给夏竹，“有劳夏竹姐为母后梳妆，头发就散下来吧，我母后散着头发的模样就像天仙一般。”　　夏竹抿住嘴笑了：“是。”　　　　杜皇后瞪着铜镜里的夏竹：“你几时和这臭小子串通一气了？”　　“这哪里是串通一气！”楚钰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分明是夏竹姐也认同儿子的审美。”　　杜皇后轻笑出声：“左右是最后一日，我就瞧瞧你这臭小子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夏竹为杜皇后梳妆打扮完毕，杜皇后伸开双臂，瞧着自家儿子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一身衣裳，怒道：“你几时见母后穿过这个？这衣裳是姑娘尚未出阁时穿的，母后做了大楚皇后多少年了，这样出去，成何体统。”　　“咱们偷着出去，谁都瞧不见。”楚钰上上下下打量着杜皇后的样子，“母后，儿子今日必须要说实话，你这样打扮起来，西施貂蝉、天上的嫦娥都是比您不上的，我若不是你儿子……”　　“越说越放肆了！”杜皇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要带母后去做什么？”　　楚钰一笑，伸手作请。　　　　两顶小轿已等在大帐外面。楚钰压低了声音道：“儿臣总不能真的拽着母后的手从后面偷偷跑走，那才真是不成体统。所以，母后请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