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昭仁的话,苏子卿猛地站起,一把攥住他的手:“仁儿,你......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我像是爱开玩笑的人吗?”李昭仁低声道:“我方才已经给你解释过了。你握刀时,虽然没有任何内力,但握刀的姿势很稳,这是长年练武的人才有的本能。而且你也很像是内力被人废掉的样子。” 还在不可置信之间,苏子卿又听李昭仁说道: “我怀疑你以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泼皮。” 顿了一下,苏子卿才应该过来李昭仁所说的话,于是差点又要开始掀桌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李昭仁脸上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好气又无奈地按住炸毛的苏子卿:“你看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太女,每日要学那么多东西,至今你的学识却也不过如此;诗词礼乐只是是略通,哭惨卖穷阿谀耍混却是比谁都在行。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以前是个恭谦子弟啊!” “呃......” 苏子卿无言以对,脸上凝滞。李昭仁摇了摇头,拉起苏子卿的手道:“你这整日娇生惯养的人,怎么这手上会有这么多茧子?千万别跟我说这是你拿笔拿出来的。” “孤是身份尊贵锦裳华衣,才不是娇生惯养。”苏子卿哼了一声别开了头:“我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孤十五岁那年摔坏了脑子,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所以那些诗书礼乐我才只学了六年,当然学不出什么境界了。别问我那些,我不知道。” 听了苏子卿的话,李昭仁竟是若有所思了起来。 “你摔坏了脑子?难怪......” “难怪什么?”苏子卿歪头看他,却见李昭仁突然严肃了脸:“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都一直没跟我说?” “旧事已矣,再提已无意义可言,何说之有?”苏子卿刚刚感慨完,头上就遭了李昭仁一记。 “少给我在这儿装模作样。”李昭仁笑了笑,道:“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 苏子卿哀怨捂头:“你都不让我睡......凭什么要我跟你说我的事?” 李昭仁忍不住笑骂:“你这小无赖。” 苏子卿嘟着嘴不满道:“我哪里无赖了?我这些天,跟你在一个枕上一个被子里不是都规规矩矩的吗?怎么就这样被你污蔑成了无赖?我不管,我被你冤枉了,我要补偿回来,我现在就无赖给你看!” 苏子卿刚一向李昭仁扑过来,李昭仁连忙以肘抵住苏子卿胸口:“你...你敢乱来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灭了你?!” “我不能让你白叫这声无赖啊!”苏子卿一脸无赖地无赖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干脆就坐实你这句话好了。那以后你再这样骂我,不是可以更硬气了?” 李昭仁被气地只知道说你你你了,连一句怒言都再说不出来了。 苏子卿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立即笑眯眯地凑近李昭仁道:“仁儿,你在那么乱的军营里待了那么久,怎么连脏话也不会说啊?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近墨则黑的吗?”李昭仁偏头,突然发现自己手按到了不该按地地方,连忙慌张地移开,脸上还是一本正经地装着冷漠。 苏子卿愣了一下,也是感觉心里有些异样,两人破天荒地地同时沉默,最后还是李昭仁先行反应了过来。 秉着不能拖泥带水的处事原则,李昭仁强迫自己努力镇定下来,然后道:“还是接着说...你失忆的事罢。” 李昭仁拉着苏子卿到桌边,两人相对坐下。 给自己斟了杯茶,饮下后,李昭仁道:“我觉着,” 李昭仁皱眉,思索着道:“大晏皇室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公主,为什么偏偏做皇太女的人是你?你不是失了忆,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了吗?按照一个储君的标准来看,你整个人都已经是废了。” 顿了一下,李昭仁接着补充:“说句你不爱听的,许是朝廷现在不平静,所以你父皇才让你去做这个皇太女,把你推到了风浪尖口呢?” 苏子卿听了李昭仁的话,头略低了低,似是若有所思。 “其实...你说的,不是并无道理。”犹豫了下,苏子卿才道:“只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虽然父皇平时在暗地里对我都很随和,可他有时看着我的眼神,却很怪怪地。” “怪怪地?怎么个怪法?”李昭仁问。 苏子卿有些苦恼地道:“像是隐藏着什么欣喜一样,让人莫名不舒服,仿佛我就是个战利品......” “有没有可能......”李昭仁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你以前并不是皇室中人,却是被强行拉进皇室,还被抹去了记忆呢?” 苏子卿正目瞪口呆着,李昭仁连忙又道:“不过若是你的兄弟姐妹都认识你,且与你熟识,甚至是感情要好,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你的猜测并不是完全错的。” 苏子卿低下头道:“我失忆以后,抱琴就告诉我,说我以前一直是冷宫里的废公主,因此众大臣和父皇的其他子女以前都不认识我。我是从十五岁开始,才去认识他们的。” “废公主?”李昭仁想了想,立刻否决道:“如果你真是在冷宫里长大的废公主,性子应该萎靡不振怯弱怕生才对。哪怕是失忆了,长年生成的性子也改变不了什么。哪里会长成你这样奸滑无赖的样子?更是无从去学习任何武艺。” 本来在平时应该是调侃的话,此时听在苏子卿耳里,却让她再也笑不起来,反倒脊背一阵发凉。 “若是真如你所言......” 想到这里,苏子卿顿觉自己如置冰窑,仿佛自己以前的整个世界,就此轰然倒塌。 “那我,究竟是谁的女儿?” 见苏子卿脸上慌乱一片,迷茫一片,失落一片,骇怕一片。李昭仁连忙按住苏子卿道:“好了,子卿,莫要乱想了。这件事莫要说给任何人听,不要让别人看出了端倪,尤其是你父皇。然后我想办法找人给你恢复根骨,帮你找到恢复记忆的方法。” 苏子卿定下了神,点点头,她惴惴看了李昭仁一眼,无奈笑了笑道:“如果不是经你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竟有那么多地方都不对劲儿......看来以后我对身边的人得多留点心眼儿了...许能察觉出什么端倪呢?” “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我想的那样复杂,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李昭仁安慰道:“我们还只是猜测,并没有仔细调查过,得待你我调查好了,得出结论,再商议对策也不迟。” 想到了什么,苏子卿道:“仁儿,你刚才好像说...要给我恢复根骨?莫非我被废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这不能了。”李昭仁为难地摇了摇头:“你因根骨被毁,所以无法再修内力。恢复根骨后只是恢复你仍然可以修习内力的天赋而已。但你已经被废掉的内力,却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了。且要恢复根骨,也很难,我会尽量替你想法子的。” 前思后想自己以前的一切,苏子卿逾想逾头痛,最后她有些失魂落魄地道:“好了,仁儿,我有些乏了,我先睡了。” 见苏子卿脸上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李昭仁知道她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似乎真的就是真的的事,于是给她掖好被子后,李昭仁道:“好好睡,别再乱想了,说不定并不是真的,哪怕是真的,不是有我在吗?” 苏子卿捂着被子睁开眼看着他,最终脸上还是浮起了笑,点点头。 苏子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相信李昭仁,相信地......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父皇。也许是这些事情本就可疑......也许是...有些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早已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 为了让苏子卿静神,李昭仁让人拿来了安神的香给苏子卿点上。看着效果甚微。最后李昭仁无奈,只得重拾了自己多年未弹的琴。 只要是多年不弹琴的人,哪怕天赋再好,琴技再佳,手法都早已生疏地再难重拾。李昭仁将琴驾在膝上,试探地拨了弦几下,颤抖着他常年握刀,已对琴弦不再灵敏的手指于弦上拨动,总算勉勉强强弹出了八分调。 琴音微乱,李昭仁努力把控着稳定。原本以前熟悉无比的旋律而今勉强能弹地入耳,李昭仁偏头,看着苏子卿阖嘴眼安卧榻上的样子。思绪不由得有些飘远。仿佛又看到了北疆的沙场,大漠苍凉,血染战旗,号角声起。 原来琴是这样神奇的东西,当你的心态不一样,手法熟悉程度不一样时,弹出来的同一个调子竟会呈现出这样不同的两个感觉。这本该是清脆和悠扬的调子,说的是莺歌燕舞,此时却被弹地,让人心里渐起了沧桑......再反复拨一下这几个调子,则又变成了悲戚,或是淡然。 一承一转,时沉时淡,时悲烈时平静;有时是酣畅淋漓,有时则是看淡了繁华落幕与宫廷富贵的豁达。平静之处,却又让人心中激起了豪情壮然。而有时...却是他以前并不懂得的柔情款款。 抬首,李昭仁却见,苏子卿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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