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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穗不知道祝从之心里所想,不知怎么,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祝从之方才那声:“这是我媳妇!”她其实心里一直明白祝从之不太待见她,至少他该是不想娶自己的,可偏偏又在人前承认她的身份。  池穗微微抬起眼,祝从之正在往她面前的杯子里倒水:“这家店的伙计真是懒,也不给把水倒上。”瞟了一眼茶叶又絮絮叨叨地说,“这也好意思叫茶叶?煮树叶呢吧!”说着站起身把伙计喊来:“你们这有什么茶叶?雀舌还是君山银针?”  这个店小二还算客气:“爷你说笑了,咱这小地方哪有这些上等茶叶,咱们店里有点碧螺春,你要是喝,两吊钱一壶。”  两吊钱在池穗心里不是个小数目,她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碗,轻声说:“以后再说吧,今天也不是专门喝茶来的。”  祝从之摆摆手:“我是男人,不能总对你说以后如何,要是对你好,就要从今日开始。”说着从怀里摸银子出来,“莫要拿陈茶糊弄我,我喝的出来。”  店小二收起银子,踅身下了台阶。祝从之倚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天光,突然对池穗说:“我给你唱个曲儿吧。”  也不等池穗答,自顾唱了起来:“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不过一年光景,他就从风光无两的祝公子,沦落成现在的模样,过去他仰仗着父亲的名声,在邺城一掷千金,如今他才懂了,离开了他父亲,他什么都算不上。  二楼没有什么客人,他的声音低低的,也只有池穗能听见里面的唱词,可她没读过书,听不懂里头的深意,只能看见祝从之沉沉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人群中。  唱完了歌,祝从之又恢复原本嘻嘻哈哈地模样:“你知道这个曲儿是什么意思吗?”池穗微微摇头,祝从之笑着说:“描述的是锦绣繁华,歌舞升平。”  正巧伙计端着盘子上了二楼,祝从之取了筷子:“吃饭吃饭!”    吃过饭,祝从之拉着池穗找了家客栈,定了两间上房,把行李都放好,拉着池穗出门逛逛。  池穗忧心忡忡地说:“明日一早便是乡试……”  她其实向来也不是多话的人,不知不觉的,这几日说的话比在家里多多了,祝从之怕和池穗走散了,一直牵着她的袖子,一边拨开人群一边说:“难得你出来一回,要是一直待在客栈里,岂不是无聊死了。诶诶!这有卖面人的!”  祝从之拉着池穗挤进人群,池穗其实对这些东西并不算感兴趣,只是看个新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就是这几眼被祝从之捕捉到了,立刻掏银子,对着捏面人的人说:“照着她的样子,捏一个!”然后把池穗往里面推,让她坐好。  池穗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转过头看他,祝从之美滋滋地站在边上,还不太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捏的像点!”  周围旁观者的目光落在池穗身上,她头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有些微弱的不安。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面人就捏成了,池穗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祝从之抢了过来,他对着池穗左右看看,点点头:“还可以。”  那捏面人的人捋着胡须说:“这是自然,我这门手艺学了五十年,我这双眼能记住这位公子的特点,所以……”  本来祝从之还在笑,听到“这位公子”登时黑了脸,眼看着就要发火,池穗忙拉着他,笑着说:“我喜欢我喜欢,走吧!”祝从之这才勉强压着火气从人堆里钻出来。  “这老头是瞎子吧。”祝从之暗自腹诽,拿着面人又左右打量一下,叹了口气:“其实还是挺像的。”池穗五官很深邃,高鼻梁,大眼睛,眉目间似有若无地三分冷淡神色,都能刻画出来。祝从之打量了几眼,点点头:“留着玩儿吧!”  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见人身喧哗,祝从之不喜欢凑热闹,就想拉着池穗走开,却听见有人用不甚熟练的汉语说:“想不到你们大梁竟无人能拉开这弓,可笑可笑。”  池穗皱着眉听着,低声说:“去看看?”  祝从之听她这么说,心中就开始升起一种微妙不详地感觉:“你凑什么热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着开始拽她,“走啦走啦,前头有兵器铺子,给你买把短剑防身可好?”  池穗是个武痴,很喜欢兵器这样的东西,可这次她却站住了脚:“这是大梁的土地,不能让外夷轻视。”说着就向那个方向走去,祝从之没有她有力量,又被她拉着袖子,只能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走近前一看,站在正中的是一个散发的胡人,一双眼睛是浅碧色的,在阳光下面格外明亮,他的鼻子高挺,五官深邃,身量也十分高挑,他面前的空地上放着一张巨大的弓,约么有五六尺长。  他继续用不熟练的汉语说:“不管是谁,拉开这张弓,我就赠他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上前尝试的人不少,可往往拉开一半就再也拉不动了。池穗和祝从之站在人群里,池穗看见,在她左手边三四米处,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他倒背着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吐气悠长,应该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不俗,他身边站着几个年轻人,这个中年人给身边年轻人一个眼色,这个年轻人上前,抱拳:“我来试试。”  说着,单手拎起了这张弓。这弓十分沉重,他单手拎起之后,人群中便传来一阵低呼。胡人玩味的叉腰看着他,而那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脸上平静,不带半点表情。  这年轻人缓缓拉开弓箭,期初脸上还很轻松,可越往后越吃力,拉到三分之二处就再也拉不动了,他额上青筋暴起,可弓箭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最后只能松手,把弓箭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那中年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也没有多言。  胡人忍不住笑着说:“你们中原人,吃细米,种田地,到底比不得我们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就这张弓,我们那的女人都能拉开。”  他浅色的眼睛环顾四周:“当真是没人了吗?”  祝从之在旁边拉着池穗的袖子,池穗侧过脸来看他,祝从之低声问:“有把握吗?”  池穗想了想:“有七成。”  祝从之叹了口气,说:“那你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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