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只听高景在殿外低声道:“殿下,时辰到了。”陈昱睁开了眼睛,入手温香软玉,他低头,只见许濛窝在他怀里,长发散乱在床榻上,陈昱用锦被将许濛盖好,道:“进来吧。” 宫人们鱼贯而入,陈昱在高景的服侍下穿上了衣物,接着洁面洗漱,他穿戴好了之后,道:“你们先出去。” 高景不明陈昱意图,但还是听从他的话,退了出去。 陈昱拿起床榻边上的那本《汉书》,坐在榻边,只见许濛睡颜娇憨,陈昱一笑,将她颊侧碎发拨开,将《汉书》放在许濛枕边。 这女子说来有趣,说她聪明,却傻,说她傻,却聪明绝顶,最重要的是,陈昱不讨厌许濛的聪明和傻,反倒兴致盎然,看着许濛睡得香甜,他笑了笑离去了。 ———— 许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痛,看了看殿中,只见殿内无人,床帐拉了下来,她将床帐打开,只见殿中已经被人收拾过,便是连她身上也已经干干爽爽,再不复昨晚粘腻之感。想到这里许濛不由脸上一红,昨晚醉酒,醒来后许多事都不记得了,独独记得这位太子殿下折磨人的手段真是高超,便是身体蓄势待发,也能忍住,使出手段折磨她,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忽然又想到了昨晚说起李婕妤的小宴,李婕妤送来请柬,并且还送上了礼物,按照礼数,她是长辈,许濛自然需要拜访,一时间觉得头痛肚饿,便轻声道:“阿满,阿满。” 一讲话便觉得声音哑得厉害,许濛又叫了几声,只听满娘道:“好了,我进来了。” 满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水,身后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满娘上来扶住许濛,道:“快点,先喝点水吧。”许濛就着满娘的手喝了好几口水,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满娘道:“天光大亮,午时了,太子殿下走得早,走得时候让我们不要打扰你。” “小彘和阿苍呢,早上用过膳了么?” “他们又不吃乳娘的奶,我只得熬了些米汤给他们。” 许濛刚想说一会儿把两个孩子抱过来吧,忽然想到经过昨晚陈昱的万般手段,自己好像也没奶,想到这里不由脸色一红,目光躲闪起来。 满娘前世在现代虽然母胎单身多年,但是网络那么发达,对这种事情还是有点了解的,她想着这会儿她得表现得自然一点,便道:“没事,一会儿我再给他们熬点米汤,你啊,昨晚喝了那些酒,醉成那样,也不能给她们吃奶呀,先起来吃东西吧。” 许濛点头,只是她浑身乏力,只得让满娘把她扶起来,靠在满娘身上穿衣服。 满娘给许濛穿衣服,她同许濛算是一起长大,许濛虽然长相甜美算不得多么娇艳,但是这身皮肤可真算是好,温凉如玉,她就很喜欢和许濛一起睡觉,凉凉的很舒服,转过许濛的身体,满娘看到许濛背上的红痕和齿印,心想着这太子陈昱看着斯斯文文,怎么上了床就放开了手折腾他们家阿濛呢,真是,大猪蹄子。 “阿满,怎么了?”许濛尚且懵懂。 “哦,没事儿,你这儿有点伤着了,等会儿擦点药。” 满娘虽然面色如常,许濛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再次醒来,陈昱看的《汉书》,纵情之时,她说出了心中所想,许濛窥破了陈昱的想法,她有些害怕,但又觉得坦然,她于陈昱并无所求,不过想要过一份安生日子罢了,昨晚失言,已然不能补救。陈昱所看的汉武帝戾太子事,颇有自伤之感,可是背后的心思,真是叫人不敢深思,也许这就是这位太子真正的模样吧,他心中的猛兽昨晚一不小心露出了一些,是以床.第之间便难以掩饰。 这都和她没关系,若陈昱事成,许濛没想过他的皇位,若陈昱事败,许濛是陈昱之妾,小彘与阿苍是陈昱之子,本就荣辱与共,便是因此而亡,也是命该如此,个人有个人造化,这是阿爷常说的话,人不可能去左右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想到这里,许濛便坦然了,那双眼又恢复了澄澈与明净。 收拾床榻的满娘却拿起了一本《汉书》道:“榻上怎么会有本书啊?” 许濛一看,可不就是陈昱昨晚看的《汉书》么,她有些疑惑,道:“收起来吧,想是随意放上来的。”许濛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犯嘀咕,昨晚失言,太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把这本《汉书》赐下,这是个什么意思?算了,想也想不通,就不想了。 许濛用着饭,嘴里含糊道:“昨晚李婕妤派人来说,三日后有小宴,让我也去。” 殿中除了许濛和满娘就没别人,满娘道:“这李婕妤的小宴,怎么有点鸿门宴的意思?” 许濛笑,“鸿门宴?你是说对我们还是对她?” “都有吧,你想啊,李婕妤从天而降,还带着娃,简直就是放了个大雷,你是太子妻妾,还有孩子。”简直就是修罗场啊。 “这样说来,我倒是挺佩服这位李婕妤的,让这后宫的人猜来猜去,不如就开门见山,正大光明地见上一面,遮遮掩掩倒真让人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许濛喝了口水,润润喉这样说道。 “所以东西要带么,拿点什么去比较好。”满娘关心起了李婕妤点名要的东西。 许濛莞尔,“拿些没用过的玩具去了就好,人家就是借着这么个机会过明路,谁会真要什么东西呢?” “行,都听你的。” ———— 风暴的中心向来都很平静,明光殿里的人皆安详度日,颇有点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思,只因当今陛下对这位李婕妤的态度可真算是不一般了,大家都看在眼里,今上的心思,任是谁都看得出来吧。 李婕妤倚在榻上,手里做着针线活,灯火下,只见她侧颜娴静,是个极美的女子。 魏帝自前朝归来,在明光殿门口站定,望着这样的景象静静出神,午夜梦回,他不知见了这景象多少次,如今,居然成真了。 “陛下,怎么站在风口,夜风还是凉的,快请进来。”李婕妤见了魏帝起身道。 这语气中自带着女人的温柔婉转,魏帝笑了,走进来,道:“在做什么呢。”牵着李婕妤的手便坐下。 李婕妤将手上的小衣服展示给魏帝,道:“妾也不知道,这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便只能捡着些布料随意做做,陛下看着怎么样?” 魏帝细细端详,道:“蕴儿做得极好,孩子定然喜欢的。” 不过是个小小的夸赞,李婕妤却笑了,很是开心的样子,道:“陛下,再过几日妾要邀请几位皇子的妻妾来一同办个家宴,妾也知道,妾的身份于陛下清誉有损,但是妾私心觉得现在这般遮遮掩掩也没什么益处,此事,妾愿出面。” 魏帝在灯火中细细看李婕妤的面容,似专注似恍然,想是欣赏李婕妤性子中柔中带刚的一面,又似是透过她在怀念什么。 “陛下,陛下?”李婕妤见魏帝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便轻声叫道。 魏帝回神,道:“都听阿蕴的。” 李婕妤笑了,美人展颜,本就让人心醉,这笑容让魏帝更加恍然了。 魏帝吻了上去,含糊道:“阿蕴真香。” ———— 深夜,李蕴在榻上睡着,魏帝在一旁看着李蕴的睡颜,他与陈昱不愧是父子,似乎都喜欢看着女人的睡颜思考问题,此时梁琥忽然从暗影中走了出来,低声道:“陛下,派去江东的人已经回来了。” 魏帝的眼睛都没从李蕴身上离开,道:“怎么说?” “江东吴氏的次子的确曾有一个妻子名叫李蕴,乃是当地望族李氏的庶女,那吴氏次子死了快十年了,李婕妤为他守孝多年,此次上京也是因为吴氏人的迫害,出于无奈来洛阳投奔自己的姨母,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奴婢觉得是不是再查一下……” 魏帝一摆手,道:“查,呵,有什么可查,不怀好意又如何,朕喜欢这样的不怀好意。” “下去吧。” “诺。” 梁琥退出去的时候,忽见那魏帝抚上了李蕴的眉眼,嘴里呢喃道:“阿瑶。” 梁琥心下一颤,这位李婕妤,与那人最相似的地方,便是那双似蹙非蹙似喜非喜的眉眼了,梁琥忽然想到合仪殿中的秦昭仪,他额上冷汗涔涔,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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