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药

陈翠莲回到家中，家里面不大的院子里面都是人，好几个身材笔挺的，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应该就是邻居口中的军人。虽然他们的衣服和她儿子的不太一样，但看那气质，看那气势，多不承让。　　至于张莲花？　　她在哪里？　　“大芬儿，哪去啦？”陈翠莲的大嗓门那可是出了名的，她这么一嗓子，原本在那儿认真修补房子的几个军人都忍不住侧目。　　好一个中气十足的老太太，看这个样子，再活个二三十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奶，我在这里呢。”素芬从房间里面出来，她很是愉快地她阿嫲说，“妹妹的烧退了，现在喊饿呢，我正打算煮点东西给她吃，只是家里面找不到半点粮食了。”其实素芬自己也很饿，但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样的懂事，就算找到一个发霉的麻花，她都会想着先喂给妹妹吃。　　“退烧了！”陈翠莲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面高兴得不行，也不管那么几个存在感强得不行的小伙子是为什的而来，而那个已经失去了消息一周多时间，众人都以为有去无回的”儿媳妇”，是为什么又再度出现了。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自己家的孩子重要，这种心态，放在每一个家长身上，都是成立的。　　她快步走到房间里面，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轻轻拍着红芬的手，哄红芬睡觉。这才反应过来，张莲花真的回来，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再是以前自己找出的素芬妈穿不了的破衣裳，而是看着就价格不菲的连衣裙。　　这衣服一变，整个人的气质貌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若不是看这脸蛋还是张莲花的，陈翠莲都快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大妈。”张莲花平时叫陈翠莲，开口闭口的老虔婆，不过阿莲但不会那么没有礼貌，但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一些，只能叫一声大妈。　　陈翠莲平时被叫大妈的情况并不少，人家问个路，借个水，叫她一声大妈，她都能够应得开心极了。但这可是张莲花呀，平时对她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突然这么心平气和地叫她一声大妈，怎么能叫她不感到惊讶呢？　　陈翠莲从来都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人张莲花还有心来他们这个受了灾的坏地方，不计前嫌地看望他们，她就得记这个情分。　　“哎，你咋来了？红芬你给她药吃了？现在什么情况嘛？”陈翠莲从来就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人。平时张莲花和她一见面，那绝对是火星撞地球，没有核弹爆炸的威力都有些不正常。今天阿莲态度稍微好些，她也收了收自己的大嗓门，说话的声音都轻柔起来了。不过音量还是很大就对了。　　“我被海军巡逻队在巡逻的时候救起来，我回了一趟我在双侨村的家，之前你不肯让我回去的那里，把房子要回来了。就是你之前儿媳妇逃荒之前的老家，你前儿媳妇的那个远方表姑，也就是我那个黑了心肝的远方堂叔，已经被抓起来，估计判刑没有个二三十年是出不来的。我回来，是因为你毕竟在这一年多几年给我口饭吃，没饿死我，这里又受灾严重，我从我家里面找了些粮食来，看能不能帮你们度过这次难关。”　　阿莲再次感受到张莲花的情绪在影响她，她说的没有什么条理，但总算是把事情给表达清楚。　　陈翠莲被她说的惭惭的，因为之前，是因为她的私心，才导致张莲花有家不能回，在这里跟着他们过苦日子的。现在看她的穿着打扮，看她出个门还有四个大兵保护在身边，陈翠莲哪里能不清楚她招惹了什么人物。　　其实她也犹豫过自己这样做到底对还是不对，纠结难受的很。可是她年纪一天一天变大，村里面虽然都是亲戚，但都是远房宗亲，她的几个儿子，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根本不可能帮衬，而最出息的小儿子，是军人。　　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就连她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野老妇人都是知道在这个时候保家卫国，说不准哪一天就流血牺牲了。　　儿子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三个孙子孙女儿年纪又那么小，她这一把老骨头，也不能撑多长的日子。　　要是她一不小心就死掉了，几个孩子谁来照看。这可是他们老王家的血脉呀，要留下这么三个孩子，真的是不容易。　　从战乱到饥荒，从一个大家到现在孤苦伶仃四五个人，这其中的痛楚，相信陈翠莲是很有发言权的。　　所以在儿媳妇去世之后，她就一直想娶一个家住的远些的媳妇回来，他们这么一个岛，出个门都不是什么方便是，她要再对人好些，说不定对方就死心塌地留下来守着这个家过活了。　　她一方面教导自己的孙子孙女要尊敬新来的“妈妈”，一方面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又不用人下地去干活，要是她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好日子哪里敢想呢。　　谁知道她这花了大价格找来的儿媳妇，居然是个冒牌货！　　不对，是别人冒她的牌。　　但人来了，想走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陈翠莲也不是真的不讲理，就说用钱来解决。　　他们这样的家庭，两三百其实不算掏空了家底，却也是省吃俭用好久才有的。毕竟家里面的钱，起房子，还得存着下来将来给三个孩子读书。最好是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能够上大学，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呢。　　哪里知道遇上的是这油盐不进，浑身反骨的张莲花！　　她既然倔，老太婆陪着她倔到底可行不行。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她们这样斗了一年多，没分出个胜负来，家里面遭了难，而张莲花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非但没追究那么多，还愿意拿粮食来接济他们。　　让她这个老太婆，心里面是惭愧得很。　　“不用，我每天去帮忙干活，是会分点东西的，听说救济粮快到了，再忍忍，也差不多。”　　“你忍得了，几个孩子可忍得了？”阿莲已经放弃治疗了，说话语气这么冲，怕不是找相骂。　　“红芬烧成这样子，再烧下去，怕不是肺炎了，小小年纪，受这么大罪。”虽然语气冲，但里面最多的情绪是关于，所以话尽管不是那么让人舒服，陈翠莲还是把紧锁的眉头给松开了。　　“你喂她吃了什么药。效果那么好。”陈翠莲，走到床边，摸了摸小丫头的额头，果然正常了一些，身上也擦过了，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让人舒心。　　“我爸留下来的特效药，保命药，叫你不让我回家，不回家哪里有这种好东西。”　　“等红芬醒来，我让她给你磕头。”陈翠莲感激地看着张莲花。　　“可别，我受不起。”阿莲撇撇嘴，很是不在意的样子。　　看孙女没事，还睡的那么香，陈翠莲有了闲聊的心思，毕竟，她心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了。　　“莲花，是外面那些人救了你，还送你回来？”　　“不是，是另外的人，不过他们是一个系统的。”阿莲说。　　“当兵的都是好心人，我儿子也是一个样的，可惜。”陈翠莲说起自己儿子的时候，再没有以前的那种骄傲和自豪，更多的是遗憾和怀念。毕竟，大学生怎么样，能开飞机又怎么样，保家卫国再光荣又怎么样，现在无非就是一杯黄土，连尸骨都不见，想见他一面，可能只有去梦里了。　　“之前老太婆我和你说的那些，就都算了，我老太婆耽误了你的正经事，现在给你陪个不是。你带粮食来，我收下，就当我借你的，等我们有了收成之后，一定给你还回去。”　　“我可不是来借给你粮食的，我是来捐粮食的。我早就说过我家背景不一般，你总以为我家顶多做个小生意，有点小钱罢了。现在我要让你知道我家多厉害，我这次，一下子就捐了几十万吨粮食出来呢，谁家做小生意有这个能力。”　　阿莲看着自己的嘴巴一直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炫耀的话，心里面不觉好笑，看来这个“阴魂”久久不散的张大小姐，对她捐粮食的行为，还挺满意的。　　“是是是。”无论阿莲现在说什么，对她是又愧疚又感激的陈翠莲，又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称是。　　“还有，本来那人家巡逻队的人救了我，也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一路送我到双侨村，又把我送回来呢，还不是因为我捐的粮食。所以我是一点都不缺粮食的，等一下中午你可要蒸干饭，别像以前那样天天让我吃粥。”　　“行，一定是干饭。我现在去做饭？”陈翠莲问。　　“嗯。我想吃你做的酱瓜，还有吗？”　　“那个还有，我家地势高，其实没怎么受潮，只是下面的乡亲，唉，说这些也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接下来好好过日子才是正事。”陈翠莲说完之后，就出去做饭了。　　她一走，阿莲觉得嘴巴又变成自己的了。她想：这张莲花，应该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所以才久久不肯离去吧。　　虽然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很挫败，但毕竟是她用了张莲花的身体，原本整个身体都是她的，现在她要用一下嘴巴说一些话，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还是希望，张莲花可以完成还没有完成的夙愿，早日去投个好胎，可以真正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几个解放军去砍了不少柴火回来，将家中的水缸给填满了，还打扫了一下庭院。　　小陈的手巧得很，听他说，今天准备一下材料，等到明天早上的时候，可以将房顶在加固一下，这样房子住起来安全一些。　　看到家里面一点点地恢复，陈翠莲心里面不知道念了多少声佛。　　她觉得吧，以前自己虽然对不住这个大小姐，但好歹是留了一些良心没打没骂好吃好喝伺候着，才结了这么一个善缘。　　但心里面还是愧疚得很，她以后，做牛做马，得报答这姑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