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世界并不像肉眼看到的那样简单。 ----------- 下了长途汽车,容光拎着皮箱站在白石城的街头,打量着这个在黄昏里人来人往的小城。 暮野四合中,小城里的人却脚步缓慢,挑担的挑担,叫卖的叫卖,声音悠长,好像天崩地裂也影响不了这一派悠闲惬意。 这跟容光呆过的燕城仿佛是两个世界。 容光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呼一口气,拎起沉重的皮箱向前走去,她得在天黑之前找个落脚的地方。 迎面过来一个蹬三轮车、卖热豆腐的人,热情地向容光推销他的热豆腐,容光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又有卖桂花糕的,卖凉皮的,卖糖炒栗子的,卖豆腐串的……容光觉得自己可能误入了小吃一条街,一律摇头拒绝。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一身风尘仆仆,拎个沉重的黑色箱子,倒也不显眼。 临街大排档二楼的窗户被人推开,伸出一个长头发的姑娘,趴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里头道:“哎,大哥,那边来了一个人好奇怪,拎着一个箱子,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买。” 听这姑娘的话,还以为屋里只有一个人。谁知道房间正中是两张方桌拼起的长桌,两侧整整齐齐、鸦雀无声地坐了七个人,俱是年轻的男人。 长桌尽头、正中上首还有一个,听见姑娘的话,伸手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火车就要开了,这两天有些外面的人也是正常的。” 烟雾过后露出了这个男人的脸,浓眉大眼,身上穿着一件灰色中山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透着一股老成,气势跟屋子里有些年头的家具字画如出一辙。 他说话的时候,下面六个人还是鸦雀无声,好像不经过他的同意就不会开口。只有左下,属于客人的那个位置上,有人淡淡道:“别的地方都关闭了,只剩下白石城,你们陈家的任务更重了。” 他一开口,那六个人的眼珠子就齐刷刷地朝他转了过去。 看也白看,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像烟雾。他不说话,没人注意到他;他一开口,连陈家老大都黯然失色了。绝色,每个人心里都这么想。但要形容,根本形容不出来,有烙印,是空白的。 倚在窗子上的陈家二姑娘听见男人的声音,脸就红了,却大着胆子道:“季先生请放心,我们陈家负责白石城已经有两百多年了,还没谁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混过去。” “那是你们没遇到高手。”男人声音平静。 陈婷本是客气的表忠心,不备男人毫不给情面,底下那六个男人搁在腿上的手立即握成了拳,但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根锋利的冰锥刺入他们的脑子里,牙齿咯吱咯吱作响的时候,别说手心了,就是骨头都要碎了。 “这两天我会亲自检查车票,请季先生放心。”陈家老大陈文青加快语速道。 脑中虚幻的冰锥猝然消失,就像男人猝然出手。只有六个男人满身的大汗淋漓证明他们曾经遭受过攻击,他们连不服的想法也不敢有,这样可怕的气势和攻击遇到一次绝对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感觉到自己六个手下已经死里逃生,陈文青松了口气:“还有两天的时间,季先生要是觉得无趣,可让我家小妹陈婷陪您逛逛,感受一下这边的风情。” 这个人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不是他们陈家能得罪起的,只能尽力拉拢。作为哥哥,妹妹的眼神他怎么会看不明白呢,正好顺水推舟。 “这个就不必了。” 男人正说着,外面街上忽然吵了起来。 “怎么回事?”陈文青问。 陈婷一直站在窗边,伸头看见很多人朝这边跑来,皱眉道:“大哥,有人朝这儿来了。” 其实不需要陈婷说,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混乱的气息从外面扑进来,野兽发狂的气息。 陈文青还有个身份是医生,他预感到可能会找上门来,怕惊动贵客,便回身对男人道:“季先生,我去处理点小事,您先自便。” 男人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神情间已然温和,没了方才的戾气。 陈文青见状,便带着人下楼,剩下陈婷,想到这位刚才已经明确拒绝了,若是执意,自己也是怕他那气势的,连忙快走两步跟上,只是下到一半楼梯,终究是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 前头人头攒动,四处躲避,容光也忙挤到路边上,看见一个满身污垢的赤脚男人,一面咆哮,一面追着人咬。 狂犬病。 作为兽医,容光当然看得出来。 被男人抓住或者咬中的人都在哭天抢地,街上一团混乱。有人敲锅有人泼水,男人受到惊吓躲在一处墙角下,后面冲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用叉子插住男人的腰,合力把男人给绑住了。 这个男人救不活了,人狂犬病一发作就没有有效的药物治疗,容光听着他们商议如何救人。 那些人忽然推着那个狂犬病患者朝容光走了过来。 容光吓了一跳,他们怎么知道她是医生?不对,她是兽医,不看人的。 “陈医生,陈医生,你救救我兄弟吧!” 听到那个带头的汉子的喊声容光才反应过来,她搞错了,人家要找的是她身后大排档里的人。 容光忙错了错身,顺着几人的视线向大排档里面看去,不过并没有看见什么医生,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掀帘子走了出来。 “我哥说救不了,你们抬回去吧!” 那喊话的汉子一听姑娘那么说,“噗通”一声跪下了,对着里头磕头:“陈医生救命呀,我弟家就他和我侄子两个人,他死了,我侄子怎么办?才五岁的娃娃。” 人狂犬病是治不好的,那姑娘进大排档里去了。 那汉子不死心,砰砰磕头,头上的血把地上的青石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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