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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老者,是一位已经隐退多年的元婴老祖,归隐前曾是娑罗宗长老院中的一员。至于道号嘛,谐音倒是与他的外形极为相称——上融下丘,差一点便被黎菲茉听成了“肉球”。    平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这融丘老祖便一直呆在这间闲置的书馆中打发时间。    要么装装样子,做个看上去既窝囊又邋遢的书馆管理员;要么便干脆换个模样跑出去,逗弄那些不幸被他“相中”的路过弟子。    虽然解甲归田使他的生活与过去做长老时相比,各方面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像他现在这般想掐猫就掐猫,想逗狗便逗狗,日子过得倒也胜在安稳闲适、自在快意。     由于这老头子在隐退之后,愈加不喜嘈杂,为了能给自己留下一块清静之地,他便特意在这里设下了障眼之法,使本来好好的书馆成了这么一副凌乱、荒寂的模样。    本就地处偏僻,位于只有零星低阶弟子才愿意光顾的藏书阁一层,现在再加上这么一副好似被废弃的模样,恐怕除了在这个世界里算得上是异数的黎菲茉,根本就没什么人会因为一时好奇而进到这里,更不用说是像她那般主动捡起工具,做洒扫了。    ………………………………………………………………    好容易才迎来了第一个客人,已经好久没和外人接触的融丘老祖一面兴致勃勃地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一面还不忘在招待小客人的同时,暗自观察着她的言谈举止。     随着对眼前这个普通中却透着一股子灵气的小丫头更加深入的了解,哪怕是阅人无数的元婴老祖也不禁为她的机敏和赤诚暗暗点头。再加上无意中知道,自己这里是小姑娘阴差阳错踏入的第一间书馆,那种被慧眼识珠的喜悦和对机缘巧合的感叹,立马让他不自觉地便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和那个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臭小子相比,不论是脾性还是言行,这个眼底戒备从来都没有褪去过的女娃娃,似乎更加的合自己心意。若不是这孩子生的太晚,当初没遇上,也许就不会有……    想到这里,融丘老祖眸色不着痕迹地暗了暗,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的小姑娘。    “你这丫头倒也与我有缘,若是不嫌弃,愿不愿意拜老头子为师呀。”    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的老道士,怎能放过自己心底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惋惜,略微思索了一番,拿定主意便直接付诸于行动。     然而话一说出口,事情的发展却与他预料的完全相反。    黎菲茉在听闻他的邀请后非但没有喜笑颜开,欣然接受,反而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后,苦着张脸变得支支吾吾起来。看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子,原本兴致正高的融丘老祖一下子心情降到了底谷,就连那一脸的“千沟万壑”也因他紧锁的眉头,愈加深刻了起来。    “怎么,不愿意?也是,我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子,哪有那些长相俊逸的年轻道人吃香呀,像你这般的小姑娘可不就爱个美、贪个俏嘛。”说的虽然是些自嘲的话,但隐隐中的不快却早已显露无疑。    听到了融丘老祖的话黎菲茉也不知怎的,竟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想想也是,他一个孤老头子归隐之后,日子过得肯定没有以前那般的鲜衣怒马、风光霁月。虽然人家也许并不在乎这些明面上的虚荣,可以他这般老顽童的性子,隐退之后的清冷日子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就熬得住。    毕竟守了这么久的藏书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什么美人迟暮、英雄白头的,这其中的心酸即使他体味不了十分,七、八分也总该是有的。     “老祖,不是晚辈不愿意拜您为师,是……是晚辈早就已经拜过了师傅啊。”    望着眼前这个“孤苦伶仃”的白须老者,黎菲茉赶忙将原因说了出来,唯恐人家以会因误会而伤心呢。     可惜她的一番话并没有使得融丘老祖的表情有任何松动,那张不言不语却越来越阴沉的脸,让本就有些忐忑的黎菲茉心里面更加慌乱了起来。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法、规矩了,一个前扑便趴在融丘的膝旁,拽着他月白色绣银纹的衣袖便开始诚恳而可怜的解释起来。    “有道是:一仆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这拜师学艺亦是如此,若是晚辈真的拜了您为师,那岂不就成了……”    “好啦,好啦。”    听着那让人有些哭笑不得的解释,老道士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眉眼间那些刚刚起的不豫却随之散褪,“别在这儿和老头子掉书袋了,不就是拜个师吗,弄到最后好像我融丘老道逼良为娼一样。”    “对了丫头,你师父到底是谁呀?敢和我融丘抢徒弟,也要看看他到底够不够格,哼——”    头句话刚一说完,他便意识到像“逼良为娼”这样的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太庄重,立马话锋一转,将话题又引回到了黎菲茉身上。虽然有心虚的嫌疑,可那最后一声“哼”却是中气十足,震得整间房都好一阵的地动山摇,瓶瓶罐罐什么的的立马倒的倒、歪的歪,连周围的器物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离“震源”最近的黎菲茉。    “还好师傅现在闭关,料那老家伙也没办法,要不然就光这‘狮吼功’,一下子便能卸去师傅的大半战斗力。”住在黎菲茉心里的小人儿一面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一面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你那师傅是见不得人还是怎的?哼哼哈哈了这么久,也没冒出半个字来。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吧,我是能吃了他还是会煮了他,真是的。”    见黎菲茉仍没开口,融丘大大咧咧地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说话时点心渣子从他口中四散飞出,惊得坐在他面前的黎菲茉是躲也不是、留也不是。    “回老祖的话——”    听到这里黎菲茉也不想再继续纠结下去了,不就是问个“师从何人”吗,既然人家都已经是元婴老祖了,即使她再怎么隐瞒,只怕他也会通过其他渠道知道,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晚辈的师傅是雁翎峰的元悯真人。”    “什么,你说的是谁?!”融丘刚刚还有些漫不经心的语气一下子急切了起来。     看着矮胖老头肉呼呼的圆脑袋很有喜感地涨的通红,黎菲茉却忐忑不安的根本笑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捏着嗓子仔细回话,唯恐有哪里不对了这老头又用“狮吼功”吓人,“是,是雁翎峰峰主——元悯真人。”    “嗨,闹了半天原来那小子呀。”    听完黎菲茉的回话,融丘老祖的嘴角一下子便笑得快咧到了耳朵根儿。刚刚那副恨不得吃人的神情好像根本就不复存在。     他一面前倾着身子以弥补自身胳膊过短,一面一脸慈爱的摸着黎菲茉的小脑袋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乖徒孙呀,这可真真儿是缘分呐。”    “哎,没想到阿擎那小子也开始收徒了,真是后浪推前浪,我这老家伙不赶紧退下去给年轻人让位还能怎么着呀?”说完他微眯着双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黎菲茉。    虽然小眼睛的融丘刻意眯着眼睛,脸上的肉堆在一起,根本就找不到眼珠子。可不知怎的,黎菲茉就是觉得,这个一直笑眯眯的老祖分明就是在闭上眼睛,偷偷的哭……    ………………………………………………………………    “娑罗宗雁翎峰第九任峰主——萧擎,金丹中期,道号‘元悯’,师从娑罗宗长老院前议事长老融丘(已归隐,元婴期修士,具体阶段不详,灵根不详,本名不详,年龄不详,归隐原因不详,归隐地点不详,近期行踪不详)。”     短短的两行字竟接连出现了七个“不详”,除了道号和大体修为,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记录,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师祖在娑罗宗的全部?若不是因为他有个做峰主的徒儿,只怕这整个娑罗宗的文献记载也不一定能找出属于他的只言片语。    看着手中的这本《娑罗宗万事谱》,本就不甚开心的黎菲茉心里的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冒。    翻遍整个她所能进入的藏书阁书馆,除了这本号称“在娑罗宗内,除机密外一切事、物都有记载”的《娑罗宗万事谱》外,没有一本书里将“融”、“丘”这两个字写在一起。而当这两个字好容易写在了一起时,里面所记录的信息却还不如她自己知道的多。    什么“除机密之外全有记载”,应该是“机密便是对所有不知道的事情最好的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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