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兵索命

他欲乘剑来　　文/余小跃　　　　一、鬼兵索命　　　　边境的夜晚一片漆黑，尽管城墙四侧，都有挂着徐徐燃烧的的篝火，但周围还是伸手不见五指。　　　　天上的月亮都被延绵的血光，溅染成红色。　　　　冷风凶猛的呼啸而至，发出簌簌呜咽声，如同一道道利爪，从士兵们的脸颊狠狠刮过去。　　　　“天呐？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　　　　其中一位守城的士兵手指着城门外，嘴角忍不住开始颤抖：“好像……是传说中的鬼火。”　　　　左边的那位士兵打起哈欠，懒洋洋地回答道：“老兄，你肯定是太过于劳累，眼睛看花了吧！”　　　　“我没开玩笑，我有真的亲眼看到。”　　　　“大晚上的，咱别自己吓自己，万一是真的就惨了。”　　　　右边的那位士兵揉了揉眼睛，再往外城门外看，大声惊呼：“不对啊，它们还是会移动的！”　　　　城墙外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只看得见几小簇幽蓝色的火焰，在草丛中肆意飘动。　　　　有些火焰上还套着死尸的头盔，从城楼上俯瞰下去，就好像是一个个人头悬浮在半空中，始终不愿散去。　　　　周围安静地渗人，寂静得只剩晚风吹过草地的呼声，实在诡异。　　　　“难道，是之前被我们打死的那些匈奴士兵？”　　　　右边的那位士兵开始疑神疑鬼，他想想就忍不住牙齿上下抖索。　　　　“他们的亡魂，想要来找我们索命？”　　　　左边那位士兵也被吓到了，他瞬间困意全无，说话带哭腔：“别啊！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我不想这么早就死啊！”　　　　“你叽叽歪歪的，还亏你是个男的？我比你还要惨！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几头老母猪要喂养，我也不想死。”　　　　狄白将军走上前来，他粗略地向四周扫视了几眼，便皱眉训斥道：“你们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万一敌军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袭怎么办？”　　　　士兵们看到狄白将军，仿佛看到救世主般，纷纷朝他靠近。　　　　他们都眼神空洞，脸色惨白：“传说只要看见鬼兵的人，次日天色一亮，就会死。”　　　　“哈哈，这些哄骗孩童的鬼话，你们居然也会信？”　　　　狄白不以为然地放声冷笑，神态依旧漠然无比。　　　　“人和动物的骨头里都含有制造火药的原料，死人尸体暴露在空气里便会腐烂，再说今早刚下过一场雨，现在天气又如此干燥，怎能不发生反应？”　　　　边上那位士兵额头直冒冷汗，木讷地追问道：“将军，可它们还会自己移动，这又如何解释？”　　　　狄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下，惜字如金地没有再说话。　　　　右边知道的奉承的士兵，突然猛地敲了敲那位士兵的头：“你傻啊？它们之所以会动，当然是被风吹的！”　　　　狄白俊秀的面庞冷若坚冰，他严肃地命令道：“以后，你们谁要是再说出此类扰乱军心的鬼话，我一律格杀勿论。”　　　　他的话语虽平静，但却字字带刀，令人不寒而栗。　　　　“是！”那三位士兵齐身跪下。　　　　狄白大手迅速一挥，斗篷在风中轻轻翻飞着，犹如江河那样澎湃。　　　　他高大的背影势拔松竹，银色的铁甲罗裙在月光的映射之下，泛起阵阵繁星般的光泽。　　　　狄白拉开军营的帷幕。　　　　一位穿着锦衣官袍、身材略微发福、看起来像不惑之年的男子，正面朝窗外，暗自沉思。　　　　“在下不知李丞相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低头，向李义浦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李丞相不惜千里迢迢赶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无妨，刚才狄将军与将士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李义浦转身，他狭长的鼠目微眯，拍手连连赞叹：“想不到，狄将军年纪轻轻，骁勇善战不说，连对鬼兵都毫不畏惧。”　　　　“我作为一名将军，本职就是保卫国家的疆土和百姓，身负重任，心里怎可有退缩的想法？”狄白豁达地笑了笑。　　　　李义浦点头，性子不急不躁：“也是。”　　　　他正襟危坐在软席上，拿起紫砂泥仙鹤图纹水壶，轻微晃了几下，才缓缓将茶倒入杯中。　　　　一缕缕白烟从杯子上方冒出，恍若白驹过际，渐渐消逝……　　　　“这是我特地命人从巴蜀带来的叶子，味道香醇至极，狄将军不妨也坐下来品尝一下。”　　　　狄白也坐了下来，急忙拱手谦让：“李丞相好雅兴!如此珍贵的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慢慢品。”　　　　“既然你不喝，那我也不想再喝了。”　　李义浦转动着眼球，咧着嘴巴，圆滑地冲他假笑了几声。　　　　“话又说回来，狄将军可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　　　　狄白剑眉微蹙，沉声道：“一半信，也有一半不信吧。”　　　　“哦？这话该从何说起？”　　　　那天，大雪细细密密地飘扬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快要将狄白的大腿淹没。　　　　四周浓雾笼罩，灰蒙蒙得看不到丝毫阳光。　　　　冷飕飕的风夹杂着无数雪粒，迎面打来。　　　　周围的枯树枝光秃秃的，乌鸦站在枝头嘶哑地鸣叫着。　　　　狄白因衣裳单薄，而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他稚嫩的脸颊被寒气刮得红扑扑，两只小耳朵也被冻伤了。　　　　狄白执拗地抱着母亲冰冷又僵硬的尸体，不肯将其遗弃，他哭声从最初的声嘶力竭，到现在沙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纤长的睫毛上沾满了雪花，甚至连眼泪都凝结成冰。　　　　一位带着红色斗笠的浓妆女子，蹲下身问：“这位小童，你怎么啦？”　　　　如此冰冷的雪天，她居然只穿一件红色轻蝉纱裙，酥胸半现，看起来格外妖娆性感。　　　　狄白终于鼓起勇气，他用力扯起嗓子，吃力地回答她道：“唔唔……我，我在卖身葬母。”　　　　那女子拂袖微掩笑颜，红唇如血:“不如，你把自己买给我，何如？”　　　　她从钱袋里随手一掏，拿出一大串青铜刀币递给他，狡黠地娇声说:“小童，你收了这钱，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哦！”　　　　“来来来，让我亲一口。”女子盯着他看。　　　　她忍不住两眼放绿光，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下嘴。　　　　“小童，你怎会生得如此诱人？”　　　　狄白垂哞，掂量了几下这串刀币的重量。　　　　他暗自思忖，轻声呢喃:“这么多的钱，那我岂不是要在你身边，当一辈子的仆役？”　　　　“她是只妖怪，你莫要信她!”　　　　这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忽闪而过，穿透了那女子的身子，速度快得让狄白差点以为是幻觉。　　　　他低下头，再看了眼手中的青铜刀币，瞬间全部都化为小石头。　　　　“啊！”　　　　只听她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站在狄白面前的那位妖娆女子，身上被一团红色的烟雾笼罩着，霎时变成了只红毛大狐狸。　　　　“你，你原来是个大骗子!”　　　　狄白微怔，他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慎跌到在雪地上，用手指着它大喊。　　　　他稚嫩又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压抑的哭腔:“你居然不是人？是个妖怪!”　　　　方才，边上还什么都没有，现在竟从雪地里飘来一手持着匕首的女子。　　　　她，身着不起眼的粗衣麻布，用一匹破布围脖蒙着面，看起来似乎与寻常百姓无异。　　　　但她气质清丽不凡，尤其是一双眼眸，灵动无比，纯净得恍若天边的轻云。　　　　狄白愣在原地，那双红肿的小眼睛圆溜溜地睁着，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位女子，心中顿时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你是谁？居然敢偷偷暗算我？”　　　　狐妖吐了口血，立刻显露出阴鹜之色:“既然这样，那我今天要把你们一起吃掉!”　　　　它张开嘴巴，冲着狄白大吼一声，锋利的獠牙泛起岑岑冷光。　　　　嘴里牵起了几根如水柱般的口水，红色的大尾巴缓缓摇起。　　　　女子轻笑，语调就和此刻地上的积雪一样，冷得刺骨:“呵，你在问我？”　　　　话音未落，她就凌空飞跃到狐妖身后，将匕首直勾勾地捅进它的后背致命处。　　　　“我是来取你性命之人！你要怪，就怪自己无事惹事，不识好歹！”　　　　“莫非，你是……”　　　　狐妖话还未说完。　　　　这一秒，几滴花瓣状大小的血滴，飞溅在了那女子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狐妖临死前震惊又后悔的表情，恍若梦魇，深深倒映在了狄白清澈幼小的瞳孔中。　　　　它两眼一翻，重重地跌在了雪地里，肉身一点点地化成红色光粉。　　　　最后，光粉被寒风一吹就散，雪地里只留下一摊红艳刺眼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