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的零嘴，除却鸡鸭爪，还有鱼蟹。 这鸡鸭爪，需耗银钱又要跑镇上，没跟爹娘坦白前，这一时半会的，倒是有些难弄，她便将主意打到这鱼蟹上。 这鱼蟹，倒不是旁的，便是寻常河里游蹿的小鱼螃蟹，要捞抓些回来试手，对小冉来说算不得难事。 她邀上三弟幺妹，拿上家里她爹做的的细密小网捞等物，又让弟妹二人拎上桶，三人便往河边去。莫文虎是这抓鱼摸虾的个中好手，用不着小冉下水，自己便先欢腾地蹦到水里忙活起来。 待得回家，一个小桶都满了，装着捞到的大小鱼虾蟹等物。小冉心满意足地回了家，莫母瞅见，面色有些奇怪地看着小冉，“怎地想起要跟阿虎他们去捞鱼了？” 自打坦白自己的思绪后，莫母做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事上去，小冉实在是有些怕，胡乱应付了两句，便打声招呼拿着那些东西自去捣腾。 她要弄的是熟鱼虾干跟蟹油膏。 她将桶里的东西倒到盆里，按鱼虾蟹分样挑好，才放到盆里去洗，在洗鱼的时候，她顺手把那些个头大的鱼儿给挑了出来。这些河鱼生命力顽强，被折腾了几回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不注意就让溜出手跳蹦到地上去。 在一切都拾整好后，她拿来家里的簸箕洗净，而后架锅生起了火煮水。 待得水沸，她将鱼儿倒进簸箕里，颠匀，然后趁鲜架到锅上去闷炊。这些鱼儿小，不用费什么柴火便全熟了，小冉拿出来，细细撒上些盐粉，又颠匀，放到通风出阴干。 虾儿她也依着这法子弄熟晾起后，才来侍弄那螃蟹。 她拿来家里的樁筒，洗净放到一边备用，而后又着着螃蟹的量，盛了些水放在盆内，这才开始着手弄那螃蟹。她将螃蟹的外壳与里面的须皆弄净后，放到筒里边进行捣碎。 螃蟹壳被重力碾碎，鲜嫩的肉翻破出壳，夹着些黄褐的汁液。这第一遍啊，只需捣得螃蟹粗碎即可。 小冉捣了几下，挑去掉落刺手的蟹壳，才将半带壳的蟹肉掏出来握在手上，挪到边上的盆里，就着水用力握紧那碎壳肉，挤出里边的蟹肉汁，黄褐色的汁液滴出来，在澄清的水中弥漫。 待挤得差不多，小冉又将那螃蟹渣放回樁筒内，继续捣弄，如此反复几次，待得那螃蟹渣再挤不出汁，才算完工。 小冉扔掉渣，将那螃蟹汁，用簸箕筛隔一遍后，调入花生油与盐粉。豆油味香，压住了蟹的淡腥味。小冉拿来勺子将汁液搅匀，倒进锅里面煮。 不多时，蟹汁变成黄红色，里头包含的膏油漂浮上来，渐变如豆腐般结实，这会蟹味也出了来，夹着淡淡的豆油味，很是鲜香。小冉注意着火候，又熬了一会，才端出来。 莫小雨闻味而来，还没进厨房便嚷嚷道：“什么味，好香啊。” “你倒是狗鼻子，灵得很呢。”小冉笑斥了句，洗净碗筷给她勺了点，“来，试试味。” 莫小雨接过一看，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呀？” “蟹油膏。快尝尝好不好吃。”小冉道。莫小雨依话勺了点送进嘴里，蟹的甜美被盐与油提到极致，一瞬在舌尖弥漫开，鲜而回甘，那味道比清水煮的螃蟹要好吃！ 莫小雨瞠圆眼，将之狼吞而下，然后又继续勺起往嘴里送，几下的功夫便将小半碗给吃完了。她满足地咂巴咂巴嘴，“好吃！” 说完，期盼地望向小冉，心里的渴望表露无遗。小冉笑拍了她一下，将碗收过来，“可没多少，要留着晚上再吃呢。” 莫小雨有些失望地“啊”了声，巴巴地瞅着小冉将那小盆膏油收起来，仍不死心，“大姐，你怎么会弄这种玩意啊？”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玩意呢。 小冉动作一顿，“啊这个呀，是我跟柳儿娘亲学的，据说她也是新学来的，那日我去他们家正好碰到伯母在弄，便跟着学了学。” 其实这是阿俏姐外家那边惯做的小玩意，谁家都会，好不好吃端看个手把式罢了，只是他们这带没有才稀罕。 好在她前头跟柳儿串过了口径，不然哪天不小心问起，可就要穿帮了。自然，柳儿那边她也是扯了借口的。 莫小雨噢了声，站那不愿走，小冉气笑，软话哄了几句，才把人给哄出了厨房，只是莫小雨嘴仍嘟着。 不过，一想晚饭时就又能吃到了，又高兴起来。 小冉自己拿勺尝了味，却觉得有些瘦寡。到底还不是螃蟹肥美的时季，味道差了些。看来这道小吃要留一留，待得秋季再来。 她暗忖度，将膏油盖好，又去瞧那鱼虾。 这鱼有好几种口味，她是挑的最简单的做法，待得蒸熟的鱼虾阴晾干，放油里炸得金黄，脆口酥爽，咸中透甘，最是好下饭。 她是这么打算的，先弄些做法最简单的去试试，要价低些，待多人帮衬了，再慢慢添味。那样，就不怕有亏损了。 主意一打定，只觉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待得鱼虾晾好，她下锅炒试味，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味道竟不似前世做的那般好。她专心探究到底是个什么缘故，待得能弄出上一世的味道时，已是几日后的事了。 这个时段，是桑椹成熟的季节。莫文虎莫小雨两人出去玩偶见别人有吃，发馋得厉害，一着家便跟莫母说自己也要去摘。 莫母正在跟小冉准备午饭，听着这话，抬眼瞅着两人。 因着雷岭山路远山深，莫母早勒令家里两个小调皮蛋不许独自上山，不然叫她发现有得是苦果子吃。 莫母虽疼爱子女，但发起火来也叫人够呛的，两个调皮蛋试过那滋味，自是不敢乱来。她细细思量一番，才道：“成，明日冉儿跟我上一趟山。” 小冉正在择菜，闻言点头应下，“好。” “我们也要去。”俩调皮蛋连忙道。 “嗯，但不准再乱跑了。”莫母叮嘱，两人笑嘻嘻的，自是乖巧应下。 小冉见状，弯了眉眼，“你们两个嘴可够贪的，为了这事还专程跑回家来。” “没有，我们本来也打算要回家了的。”莫文虎面上带着讨好，“心里挂着娘亲跟大姐呢。” “油嘴滑舌，也不知跟哪个学的。”莫母斥了句，嘴角却悄悄勾起。 小冉也被他逗笑，突然想起：跟埋头在田里侍弄庄稼的二弟不同，前世，她这三弟在镇上一脂粉店当了小二，因着嘴巴厉害，最后还当上了掌事。由此看来，他那似抹了蜜的嘴皮子，是现下就开始练出来的。 莫文虎笑嘻嘻的，只当娘亲实在夸赞自己，因婴儿肥尚未褪全而显得有些胖嫩的脸蛋，憨厚可爱得紧，哪里相称他那有些滑头的性子。 小冉笑着摇摇头，端着择好的菜出去洗，莫小雨凑过来，有些神神秘秘道：“大姐，我们方才遇着小鱼哥了，他拉着我说：他那可借你用，让你弄好了就去找他。” 说到这，表情突然八卦起来，“大姐，你们是在偷偷商量什么事吗？” 她紧紧盯着小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刻“快来贿赂我不然我去告诉娘”几个字了。 她可真懂得拿捏人。小冉现在怕的，不就是自己的亲事，若是被爹娘知道这茬，可还得了，她连忙拉住莫小雨，有些防戒地瞟了厨房一眼，才低声道：“嘘，别声张，被娘听到我就该吃苦果子了，你就当帮帮大姐好不好，你的鞋，我快绣好了。” 莫小雨瞬间收敛了自己的得意，自认豪气地拍拍胸脯，“江湖救义，我懂得的，你大可放心。” “哪，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在娘亲那里听到什么风声，你的绣鞋，就没有了啊。”小冉道。 “放心放心。” 小冉眼珠微转，似不经意般道：“要不明天你也喊上二丫他们一块上山吧，机会难得呢，反正有我跟娘在，不用怕的。” 莫小雨眼一亮，“可以嘛？” 小冉：“可以的，我呆会就跟娘说。” “那我现在去找他们。”莫小雨说着，人就往外蹿。小冉面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莫小雨的朋友，其实算不得多，二丫算是玩得好的一个，可……坏朋友不如没朋友。这事，她先前跟莫母提了一嘴，莫母心里存了气，若不是小冉让她压着，她早就发作了，这会再听闺女的打算，自是没有意见。 而她吃过午饭，便悄悄出了门。 她去寻陈安鱼。这陈安鱼，住在村尾，是做豆腐生意的，心肠很软。他跟小冉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是后来为了避嫌，才少了在一处。 但交情还是有的。说到试卖时，她第一个便想到了他。他的豆腐摊，跟她的鱼干卖路比较相像，搭一块借卖再适合不过。 不过，很有可能会抢走他的生意，所以她昨个儿跟他提的时候，他还颇为犹豫。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的，没想到。 小冉面带笑容地往陈安鱼家去。她不知道，她前步才走，屋巷里便有个人探出头来，黑眸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双手紧握，端正黝黑的脸上，却慢慢露出个笑容来。 欣喜中，带着浅浅的狂热。 是她，他的妻。 他居然，真的回到了从前。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 小冉不察这茬，径自往陈家去。陈安鱼也是个上道的，见是小冉，连忙出屋来，两人走到一僻静地说话。 “我明个儿天不亮就要去镇上，若你的鱼干放得住，今天便拿给我吧，也免得明天折腾。”陈安鱼挠挠头，道，眼睛往地上瞟就是不敢看小冉。 他比小冉年长两岁，人很高大，面容粗犷得有些唬人，因着这层，至今未能娶到妻子，与他娘相依为命。 “可以的，我呆会就拿给你小鱼哥。”小冉心里小诧异一下，觉着很是高兴，“谢谢你小鱼哥。你看这样可好，若是能卖得钱，咱们便对半分了，也当是我借摊的银钱。” 陈安鱼连忙摆手，“不用了。” “要的。”小冉软声截了他的话，语气坚定，“本来借摊便是我占便宜，如何能再叫你白白又费精力帮我照看，希望你别嫌少才是。” 这么一折，倒显得自己小度，陈安鱼涨红了脸，说什么也不肯要。小冉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暗自决定若真卖得了钱，无论多少都是要分与他的。 两人就着卖价等事项，又细说了一番，一切都说好了，小冉才回了家。 顾子安已不在，她瞒着莫母，偷摸包好自己的鱼干，给陈安鱼送了去。 哪想，莫母没发现，倒被幺妹又抓了个正着。看着她那似贼滑的神态，小冉挑眉，也不说话，直接回屋拉出箩筐缝起鞋来，莫小雨的气势一下子便瘪了下去。 她们不知晓，出门口侍弄菜园子的莫母，被王媒婆拉着又说起话来。 王媒婆很着急，刘家那边托了信，让她快些，莫家这边说合心意却又磨磨唧唧的，让她都没法子找下家。 “大妹子，不是我想催你们，只是刘家委实着急，你们家小冉到底喜不喜欢，倒是给个准信呀，这么拖着大家都为难。”王媒婆面露难色道。 刘家的情况，她这两日悄悄去打探了番，听起来那家儿郎确实是个不错的。她暗自欢喜，回来同闺女一说，却不见她态度有变，莫母这几日也是憋得够呛的。这会听王媒婆这么说，心里更是躁地起了火。 她压抑着，好声气地拿话哄王媒婆，待让她松了口再缓一天，才客气地把人请回去。人前脚一走，莫母后脚便再待不住，拎着锄头直接回家去。 “冉儿，你来一下。”莫母唤道，面色严肃。 小冉心里咯噔一下，已经预料是为着什么了，她放下针线，硬着头皮去了莫母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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