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清明、谷雨时节,便到了采茶季。周家的“云雾茶”是贡茶,从采摘、去杂、杀青、炒制、烘焙等工序,来不得半点疏忽。 往年周父都要亲自到自家云雾山的茶园里住上一个月,直到官府来收贡茶后,再下山。 今年四月初一,就得周梓安上山了。 朱氏当然是万分担心了,周梓安这么大了,是第一次离开她去那么高的山上。 离着半个月呢,朱氏就开始准备东西,如果不是周梓安拦着,朱氏都能把家给搬过去。 后来朱氏又张罗着她也要去,但是家里这边茶庄茶叶销售,都是朱氏打理的,是一刻也离不开她的。 朱氏也知道得指望这一个月挣钱呢,闹了两天,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周家除了朱氏对周梓安这么上心,也有人的眼睛盯着周梓安呢。 这一日,周老太爷招了周梓安到他的正房。因上回周梓安中毒后,周老太爷便免了周梓安的请安。 这半个月未见周梓安,便觉得她长高了些,人也好像长大了几岁。 周梓安见屋里她三叔也在,心里就知道个大概了。 果然,周老太爷开了口:“梓安,这贡茶马上就要下来了,你之前一点也不懂这茶道,贡茶又非同小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你三叔这些年一直在打理咱们家的茶园,茶上的事情他是精通的,就让你三叔陪你一起上山吧!”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有找她的麻烦,原来是真的憋着劲打这贡茶的主意呢。 周父是茶痴,从小就喜欢研究茶,这云雾茶是他多年心血栽培而成,其中种茶、制茶关键之点,连周老太爷都是不知道的。 当然周家也有其他的茶园,因二房一心想走仕途,没有接触这些,这些茶园都是周老爷子和三房打理。 若是三叔周长德也是跟着上山的话,云雾茶的那点秘密是瞒不过他这行家的。 ……这是明晃晃的是要抢这贡茶啊! 周梓安站起身施了个礼:“梓安,多谢祖父、三叔体恤,不过祖父、三叔放心,山上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老人,有他们在就可以了,而且咱家其它的茶园也需要三叔打理,梓安就不麻烦三叔了!” 周长德放下手中茶碗:“这有什么可麻烦的,还是贡茶重要。你一个小孩家若是弄不好,涉及到皇家,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还真当她是傻的,吓唬她呢! 周梓安脸上露出笑容,凑到周长德身边:“那就多谢三叔了。我正发愁呢,我娘说我爹临终前交代,这云雾茶之所以成为贡茶,是我爹当年受高人指点,在茶园下了血咒的。 我这次上山,是要割腕放血,滋养茶树的!听我娘说要割一碗血呢,这得多疼啊!要不三叔您一个人去就行了!” 周长德有些骇然的看了一眼周老太爷,这血咒一说乃是道家法事一种,被下了血咒的物件,必须得血主及其儿孙血脉一直滋养,否则就会反噬血主一门,使其不得善终。 ……年年都得放一碗血,怪不得大哥身体垮得那么快,会早逝呢。 那他若上山,不放血,这血咒会不会反噬他呢? 周老太爷眯着眼睛看着周梓安,这小子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过以老大茶痴的性子,说不得为了得贡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 周老太爷又看了看三儿子,以后周家的茶园还得交给老三,老三可不能出什么事。 这血咒之说还是宁信其有吧! “梓安,这血咒一事切不可外传了!既然如此,还是你一个人上山吧!你三叔,我还有别的事情安排!” 周梓安八字个眉头,有些失望道:“三叔、你真的不陪我去了吗?” 周长德有些不自然的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道:“三叔的确有事,下次再陪你!” 周梓安回了自己的院子,萧煜已等在那里。 看了周梓安的脸色微微一笑:“公子,看来是心想事成了!” 周梓安也笑了:“有你这萧诸葛在,料事无遗,焉能不心想事成。” 周梓安忽然把头伸到萧煜面前,萧煜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周梓安的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四公子,有何事?” “诶,萧煜,我觉得我怎么捡到宝了?想装病,你就能给我拿出药,连郎中都查不出真假。 要去采贡茶,你就能想出血咒这样的托词,让我三叔不敢再跟着。啧啧,你简直就是个小宝库啊!” 萧煜一笑:“我哪里是什么宝库,公子才是有福之人,吉人天相罢了!” 云雾山离广宁府有百里地,第二天一早,周梓安早早沐浴更衣,到周家祠堂拜了祖先。朱氏在周家大门口摆了香案,祭拜了路神,一直看周梓安的马车消失在路口才回了家。 周梓安当然不能一个人走,崔嬷嬷并了四个小丫鬟,还有萧煜叔侄带了家丁跟随,傍晚便到了云雾山。 周梓安站在山脚下望去,云雾山峰峦巍峨,林木繁茂,清溪纵横、云海起伏。 山上一片片茶园被云雾缭绕、浓荫笼罩,倒真是“云以山为体,山以云为衣。”的好去处。 周梓安也明白这样土质良好、温暖湿润的地方,是最适宜茶树的生长。 周梓安等人坐着滑竿到了半山腰的周家茶园,早有茶园里的白管事出来迎接周梓安。 白管事是周父的结义兄弟,也是周父心腹,这贡茶从采摘到成品都是白管事带着几个人亲手操持的。 周梓安见了白管事忙施礼:“白叔叔!” 白管事之前也见过周梓安,忙回礼道:“四少爷,不必客气!” 周梓安知道自己的斤两,这贡茶她必须倚仗的人就是白管事了,故此直接真诚道:“白叔叔,我爹去了,我又是个不懂行的,今日虽然到这山上,一切还都得靠白叔叔了,白叔叔若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知会梓安!” ……诶,周兄一去,这孩子倒是长大了,说话也能言之有物了。 白管事也是个爽利人,感叹道:“四公子,当年若不是你爹救了我,我也早就不在人世,白某这条命就是周家的,所以四公子放心吧,这里一切有我在呢!” 周梓安站起身敛袖一礼:“梓安在此谢过白叔叔了!” 周梓安又见了茶园的其他人,把自己从山下带的礼物送给他们。 这些人都是四十多岁,跟了周父十几年的老伙计了。 只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很是年轻。 周梓安看着他略有些熟悉的四方脸、吊梢眉,一问竟真是那个李嬷嬷的小儿子,名叫李添寿。 这李添寿也是个伶俐的,见周梓安问,忙施礼回道:“小的是半年前被大爷派到这山上,跟着几位老哥哥们学习制茶的技术,没想到大爷没看到小的学成,便仙逝了…”说着拿袖子擦了擦眼睛。 周梓安笑笑道:“我爹把你派到这山上,可见是看中能力的,你就好生干着吧!” “是,四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好生干!” 周梓安一行在茶园里住下,周梓安是闲不住的,便带着萧煜去看人采茶。 因茶芽受日照,膏腴就会被消耗,入茶汤后便无鲜明的色泽,所以采茶都是在天明之前就要开始的。 采茶女每天五更前击鼓集合于茶山上,至辰时鸣鉎收工。 茶园云雾蔼蔼,采茶女头戴花巾,挎着竹篓,双手在茶枝间上下飞舞,到真是一番美景。 周梓安只看了一天,还没看够,就被白管事给撵了。 原因竟是这些采茶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爱慕思春的年纪。 周梓安和萧煜两个人一出现茶园,她们何曾见过如此品貌风雅的少年,一个个都心不在焉了,只拿眼不住的看周梓安和萧煜。 还有那大胆的,直接便唱起了山歌:溪水清清采茶忙,采茶妹子俏又娇,细腰白嫩惹人爱。路过的哥哥哟,你何时来把妹妹手儿牵… 周梓安听得兴致勃勃,再看萧煜耳根子都红了,把她笑得不行。 影响了采茶可不行,茶园去不了,周梓安便想着去山顶,去看这云雾山的两绝“云海”和“雾松” 不过她可低估了周梓安身子的娇弱,上山没多远,便累得气喘吁吁的,只能停下来休息。 再看萧煜是气定神闲,啥事没有。 周梓安坐在一片竹林前的大石头上,和萧煜打哈哈:“萧煜,我看我得锻炼身体了,不然你教我练功吧!” 萧煜扯了下嘴角,不想理她。 周梓安正要继续说,忽见萧煜眼睛蓦地睁大,嘴里叫着:“别动!” 手往怀里一掏,拿出一柄短剑,便向她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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