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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别了许慕宽,慕容音便再未出门,整日待在睿王府,不是和丫头们闹上一阵,就是一个人闷闷坐着翻书画画,好不无聊。

许慕宽也已经走了,柳无垠倒是个守信之人,第二日一早,柳国公府的文牒便送到了许合记的柜上,他走那天好大的阵仗,雍京中许合记的大小掌柜都来相送,差些就要惊动宁王,若不是宁王尚在禁足,或许他还走不得那么安顺。

那日慕容音得知许慕宽要出城,早早便在丹青湖畔折下一枝春生柳,交给宛儿送给他,她人虽未到,却也仿古人送别离,权当是对他当日灵鹫寺相救的致意。

许慕宽听宛儿说了来意,倒也一笑置之,伸手接过柳条,落拓给她留话,“此去虽山遥水淼,然再会之日可期。”

言毕翻身上马,扬鞭绝尘而去,不留一丝眷恋。

……

夏木阴浓,转眼已是五月间。铄石流金、天高昼永,天气愈发热起来。

玉簟虽凉,丹青湖满池芙蓉虽美,但自从进了五月,慕容音便整日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直到晚间睿王偶然提起,说燕帝也难耐雍京暑热,要带着后宫妃嫔和宗室大臣到郊外行宫去避暑,慕容音才欢呼起来。

她从小最怕热,这点倒是像极了燕帝,是以每逢暑热难耐的年份,燕帝便会携了左右,一同到京郊山间的玉华宫去。偏生她的生辰又在盛夏五月,每年的玉华宫,倒是热闹非凡。

风尘凝,蹄声震响青霄。

八匹雕鞍金辔的白马当先,天青明黄的玉辂居中,天家队伍连绵数里,数千铁甲禁军护卫两旁,等闲路人,只能看见那接连而过的朱红轿顶。

队伍往前三五里,蹄音如雷,扬起漫天尘土。

燕人向来尚武,燕帝虽有玉辂,却更愿意驰骋马上,主君如此,皇子大臣更是争相迎合,是故车辇虽多,但除了妃嫔和年迈的文臣外,其余都跟随燕帝骑在马上。

天霁日明,微风奋发。慕容音嫌车厢闷热,也策马跟在睿王身边,箭袖银白锦袍,一顶金冠束发,混在一群男人中间,倒显得她才是最俊朗的那个,旁人都只道睿王拿她当男儿养,燕帝看了,却也是满心欢喜。

怀王领兵南征,宁王趁机上书,说动燕帝将他也带来,慕容音虽不忿,却也知宁王的禁足名存实亡,只得先咽下这口恶气。

风迎面吹来,两侧山岚如影般后退,慕容音心情大好,忍不住便将从前游山玩水遇到的趣事说给睿王听。睿王久居高位,哪知道民间江湖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慕容音见爹爹听的高兴,更是添了十倍的油盐酱醋,手舞足蹈说到高兴处,身形一晃,若不是睿王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差些就要跌下马去。

父女二人一路笑语晏晏,近百里的路,倒也不觉难熬,日落时分,所有人便到了玉华宫。

照着从前的规矩,一进玉华宫,慕容音和睿王便被宫人引到栖云轩,院中亭阁蔓生绿苔,芳尘凝,一泓池水弥漫着新生绿萍,树上枝叶密集成阴,好似绿帏般,慕容音一进门,便奔入那满院荫浓中。

屋里盛着冰,酸梅汤的味道正合适,在侧屋纳凉纳的正欢,却见睿王换了朝服,赶着要出门。慕容音忙套上绣鞋追出去,睿王听身后传来声响,自然而然停足回身,却见慕容音只着薄衫,不由失笑道:“爹爹不过去皇上书房一趟,你若是累了,先休息便是。”

慕容音嘴一撇:“皇上有事净会叫您,有什么事不能明儿再说。”

“什么话。”睿王正了颜色,见她明澈又拿矫的目光,只好慈和道,“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以明天说,但大事就不成啦,你先让丫头陪着休息,过两天爹爹带你去围猎。”

慕容音这才莞尔道:“那您快去吧,夜深了,路上小心台阶!”

慕容泽笑着摇摇头,她知道慕容音在人前端庄大方,但私底下也是爱娇爱闹的小孩子心性,这点倒是和她母亲的安静忧郁不同。

这两年她年岁渐长,脸上稚气渐退,愈发出落的亭亭玉立,看着她的模样,睿王不知不觉间便会将两人的剪影重合,昔年他留不住那人,却有幸将她的一个孩子抚养长大,转眼十七年过去,他早将慕容音看作自己亲生。

……

银灯斜点,红炬高擎。御书房中所有宫人早已被遣退,借着明亮的灯火,睿王发现,燕帝鬓侧似是又新生了白发,过去的种种怨怼,也在这位兄长的年华老去中逐渐消逝。

偌大书房中,燕帝十分放松,睿王却免不了有些沉重。

“皇兄这个时候召臣弟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燕帝轻轻颔首,一开口,却是让睿王为难的事:“北面氐族连上三道奏疏向我朝中请封,他们这几年不闹是好事,若是能纳贡就更好了。封他们几个名号也未尝不可,只是去宣旨的人,却要足够体面才是。朕想了想,朝中能有这个资格的,也就是你了。”

“皇兄太抬举臣弟了……”

慕容泽才想推辞,便被燕帝截住话头:“老十三啊……氐族虽远在西境,但至多一月也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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