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正色道:“你听到什么了?”
容若放下手中酒瓶,噘着嘴:“我为了你都成了听墙角的贼了,也没见你给我点儿什么好处。”
朱颜横眉竖眼,作势抬手打人:“闲话少说!”
容若撇撇嘴,下一瞬忽然满脸肃然,低声道:“昭嫔并无意产下腹中之子。”
朱颜怔了怔,急道:“她想做什么?”
容若摇头,道:“这个昭嫔还真是独树一帜,你说这后宫哪个嫔妃不想有子依傍?她偏生不愿,听来倒也是个真性情的女子,竟说不愿以自己的性命为交换为皇上孕育血脉,可是左右都是一死,她这做亲娘的人莫非当真舍得去自己的骨血?”
朱颜瞳孔大增:“你说什么?她说……她腹中之子是皇上的?”
容若吃了一惊,诧异道:“怎么,难道不是?”
朱颜急道:“你仔细将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说与我听。”
容若当真一句不漏说出,见朱颜又惊又疑的神色,不免蹙眉道:“怎么,莫非皇上不是她口中那个世间最寡情的人?莫非昭嫔……”
朱颜蹙眉不语,须臾之后又不断念叨着一句话:“世间最寡情之人?”忽而苦笑开了,“容若,这世间最寡情的人不是皇帝还能是谁?”
容若怔怔望着朱颜,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朱颜兀自喃喃道:“那么她和李淮溪那一番对话又是怎么回事?若腹中之子真是皇嗣,她为何欺骗李淮溪?”
容若震惊之后迅速冷静,皱眉道:“昭嫔竟敢如此秽乱宫闱,就算腹中之子是皇嗣,她也难逃一死了!倘若腹中之子并非皇嗣,兹事体大,多一人知晓内情她的性命便多一分危险,或许她连身边儿最信任的奴才都瞒着,毕竟事关她一族的生死和荣誉。”
朱颜细细一想,缓缓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在理。”只是心里却隐隐多了一丝疑窦。
容若晃晃手中的酒瓶,刻意堆起戏谑笑脸:“行了,如今昭嫔倒台已成定局,你还成日操这许多心做什么?不如趁皇上不来的这段时日,你我夜夜把酒言欢如何?”
朱颜瞪着容若嗤笑一声,忽然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一下子猛饮了大半瓶,将酒瓶倒过来抖了抖,却是一滴酒也不剩下,“就你这点酒还把酒言欢?”
容若回瞪一眼:“还不知道谁是酒鬼,得,你等着。”片刻后,两只手里各拎了一瓶酒坛子,打开后,酒香四溢。
朱颜接过一坛,就着坛口大口喝起来,囫囵道:“你又去偷那梅树下的梅酒?”
容若掀开另一坛酒的酒盖子,仰头喝了几口,不置可否:“他把这么些酒埋在那儿不就是留给你的?我也不过是沾了点儿,怎就算得上偷了?”
朱颜笑骂道:“你才沾了点儿?你可从寒冬喝到暖春了。福全到底是埋了多少,喝都喝不完,有道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便宜了你。”
容若耸肩:“那么些酒你一人儿也喝不完啊,再说有我伴你喝你就求之不得罢!喝酒解闷,若是一个人喝只会愈喝愈闷,没我做你的酒友你可得无趣得很。”
转眼一坛酒已全部下肚,酒劲渐渐浮上,朱颜脸颊红晕,开始有了醉意,不由放松了心神:“哥们儿,你说……你说我他妈要到什么时候儿才能回到以前的世界?这苦逼皇后我还得当到什么时候儿!为什么他们都不肯放过我……为什么……这个梦还不醒过来……为什么!”说到最后,眼眶已经是红彤彤,狠狠地砸碎了空酒坛。
容若酒量向来好,也不敢多喝误事,手中的酒才喝了四五口,并无半分醉意,一见这动静闹大了,赶紧捂住朱颜的嘴,急道:“你给我闭嘴!一会儿给人知道我在这儿我可得死给你看了!”
果不其然,安德三听到动静,心生担忧,已在门外徘徊,低声道:“皇后主子,可是打碎东西了?”
容若翻了翻白眼,凑在朱颜耳边低声道:“快让他退下。”
朱颜睁着已有九分醉意的双眼,瞪着容若闷哼了几声。容若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正紧紧捂住他的嘴巴呢,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小心翼翼挪开了手,再说了一遍:“让他退下。”
朱颜“啪”地一下拍开容若的手,朝外喊道:“安德三?你进来!一起喝酒!”
容若又惊又气,恨不得即刻夺窗而走,不料朱颜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腰,脸一面不断在他胸前蹭,一面喃喃说着“好暖和……暖和……”惹得容若哭笑不得。
安德三见到的便是这一幕,一张嘴已经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鹅蛋:“这……容若大人……怎会在此?”
容若低斥道:“你就当没见过我,明白吗?”
安德三咽了咽口水,讷讷地点点头。
容若急道:“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安德三这才眨巴眨巴眼睛,结结巴巴应了几声“是”即刻去扶朱颜。
朱颜一巴掌朝安德三脸上呼去,“别碰我!你这个吸血鬼!恶魔!”
安德三脸上顿时火辣辣,心里直叫苦:“主子,是奴才啊,奴才安德三,您看您这……都醉成什么样儿了!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可如何是好!容若大人,您说您……这叫什么事儿哟!唉!”
容若一只手强行将朱颜紧贴着他胸前的脸掰远点,一只手又去掰箍在他腰上的双手,不曾想用力过小掰不开,又怕用力太大会伤着朱颜,无奈最后只好作罢,和安德三大眼瞪小眼。
“醒醒醒醒!”容若话才出口,胸口已传来深沉的呼吸声,伴着一两句他听不懂的梦呓。僵持了一会,容若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僵僵地弯了腰身,将朱颜抱起,往凤榻走去。
安德三苦着脸紧紧跟在后头。
容若才将朱颜安置好,转身要离开,手忽然被拉住。
“别走……玄烨……”
容若愣住,转身回望住朱颜,眼中满是怜惜:“既然你心中有他,又何苦呢?只要你一句话儿,他绝不会冷待你。”
朱颜抓着容若的手更用力了些,依旧梦呓不断:“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迟早要离开……我要离开……”
容若怔怔听着,见榻上原本雍容焕发的妙龄女子此刻苍白无助,此刻的她并不是天下至尊的女子,只不过是一名寻常的深宫怨妇的可怜模样。心中一软,索性掀开外袍坐于脚踏之上,柔声道:“我不走,陪你就是了。犹记得小时候儿,那次你掉进了湖里,没日没夜地发热,急坏了所有人。虽说照看你的人实在不少,但是我和福全还有阿玛始终不敢远离你,还有宫莲……是了,彼时你和皇上还未曾相遇。如今看你沉沦宫闱争斗,想想还真不如没有那次的相遇。话说回来,你和皇上的相遇可算是我一手造成,若不是我常在皇上面前提起你的趣事儿,皇上不会想见你。我如今想想真是害怕当年那一见会害了你终身,若真是如此,我该如何赎罪呢?流芳。”自从赫舍里入主中宫,他们基本也就断了往来,他已好多年没有叫过这一声闺名,这一出口,仿佛童年趣事一瞬间只是发生在昨日,不由感慨万千。
安德三渐渐垂下头去,悄悄地后退,静静地带上门,默默地守在门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