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鸟之王怪叫一声绕着朱颜飞了一圈后回到主人的肩膀,幽夜一身玄黑长衣从天而降,腰间玄色幽冥花纹玉带上的玄色镜子镜面反射着惨白的暗淡月光,却是一贯的黑不见底,照不出任何镜像。温柔抚摸着肩上的人面鸟,他一双深不见底的蓝眸蒙着戏谑的笑意。
朱颜下意识看向安德三,见他静立不动,两眼呆滞这才些微放了心,快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挡在他,怒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幽夜笑意突然冻结在眼底,冷哼一声,“自己都是板上鱼肉还想着保护别人?自不量力。”
朱颜挺直腰杆,和幽夜冷冷对视:“你已经害死了无果,休想再从我身边抓走任何人!”
“害死无果?不,她还没死。”幽夜仿佛放远了思绪,顷刻后才缓慢说道,“距离上次她死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你也很怕我,为何你一直都很怕我呢?”
他言语中是有着淡淡的伤感吗?朱颜蹙眉,不解地看着幽夜,脱口而出:“废话,哪个人不怕吸血鬼!哦,还不知道你是魔是妖还是鬼呢!总之不是人!”
一道黑影转瞬掠至朱颜面前,两人近在咫尺,幽夜蓝眸诡异光芒一闪,朱颜即刻动弹不得,只有干瞪眼的份:“你……你……”
幽夜伸手轻轻抚弄着朱颜的脸颊,温柔得就像是春风拂面,魅惑的声音却仿佛来自阿修罗地狱:“如若我把你也变成古巫族人呢?”
朱颜呼吸一顿,猛地瞪大双眼,幽夜的气息徘徊在他的脖子血脉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咬破他的血管吸光他的血。
“古……巫……族……人?你……他妈……是人?”
温热的气息却吻上了朱颜的脖子:“别怕,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不是想离开这吗?我会带你离开的。记住我们的赌,我赢了的那一天就是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的时候,你好好等着。”
朱颜只觉被吻的地方一阵战栗又一阵恶寒,脑子乱成一团理也理不清。忽然脚下一空,睁开眼时人被幽夜紧紧圈在怀里,已经在半空中越过重重宫闱往远处风一般掠去。
天际暗沉,无月。二人的脚落在一处角楼的重檐之上,逆风而立。成群乌鸦受惊哗啦飞过,逃一般远离幽夜而去,鸦群中的人面鸟却纷纷飞至,绕着他们二人盘旋不去。
朱颜一张脸因受了惊变得更加苍白,脚下虚浮一软就要打滑,幽夜环住他纤细腰身的手箍得更紧了些,稳住了他的身子,撇嘴讽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法医现在是越来越窝囊了。”
朱颜气闷,想用力挣脱幽夜的怀抱却以失败告终,最终咬牙切齿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我上辈子跟你有仇吧?你要这么折磨我。”
幽夜蓝眸轻眯:“还不知是谁折磨谁。”深不见底的眼睛睥睨着整座紫禁城,仿佛能看穿一切,“你是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三百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记忆犹新,就好像你还是你。”
朱颜皱眉看着眼前飞来飞起的人面鸟,血腥味若有似无,一只只都凶猛无比,虎视眈眈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到他身上吸光他的血。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就算赫舍里曾经跟你有仇那也是过了几百年的事了,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是以前的我,前世今生又怎样?没有了共同的回忆我们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你还是不要再纠缠不休了,有意思吗?”
幽夜冷冷一哂,伸出左手,硕大的人面鸟之王拍了拍翅膀怪叫一声飞到他手背上,乖顺地任由他抚摸,“你就不想知道你和我是怎样的仇恨?”
朱颜呆了呆,张口欲言耳边却又响起幽夜阴邪的声音:“你折磨了我三百四十四年,欠下的债总得还吧?我的痛也得让你好好尝尝,等你偿清了,我们也就两不相欠了。只是……你能还得清吗?”说到最后一句,蓝眸忽然凝起一层煞气。
感觉到周围温度的骤降,朱颜才刚站稳的脚跟又有些虚浮,定了定紊乱的心神,才找到呼吸的感觉,“我们的赌……你不会让我赢的吧?”
幽夜抚摸着人面鸟之王的手突然停住,转头含笑看着朱颜,隐在暗夜里的一张无暇的脸白如雪,唇似丹寇:“你还是抱着希望的好,要不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你这个懦弱的皇后娘娘要如何活下去呢?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已经有两次了,再有第三次的话……”
朱颜怒睁着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两次?我真的死了吗?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梦是真?”
幽夜一挥手,人面鸟之王哗啦一声振翅飞走,没入了一群人面鸟之中,带头远去,越飞越远,最终被黑暗淹没。
“你认为真便是真,认为假便是假。”双眉一扬,衣袂猎猎声忽起,携着还没得及反应过来的朱颜再一次风一般没入夜色中。
咸福宫中,寝榻上昭嫔侧身对外抽抽搭搭哭着,玄烨沉着脸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低声劝慰着:“朕已经传了太医,你到底是伤着哪儿了?给朕看看。”
昭嫔反握住玄烨的手,摇摇头,“妾没事儿的,就是摔到地上时蹭到了手肘,并不是很疼,天色已晚还是不要传太医了。”
玄烨道:“朕看看。”说着伸手拉起昭嫔的衣袖,一牵扯之下,昭嫔立即疼得直呻吟。
玄烨见她手肘处蹭破了一大片皮,隐隐有鲜血渗出,不禁微怒道:“还说不疼?非得是摔骨折了才算是有事儿吗?梁九功,太医来了没?”
梁九功自外间进得前来:“回皇上,奴才早已传了当值太医,估摸着也快到了。”
玄烨淡淡应了声,冷眼瞪着跪在外间的一地奴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会从肩舆上摔下来?”
未艾挂着两行泪水,期期艾艾道:“回皇上的话,娘娘因担心慧妃安虞去了钟粹宫探望,眼看着慧妃身子虚弱不忍心早早离开便耽误了些时辰,回来时天色已暗,原有提灯小心看路也无妨,只是不曾料到在长街拐角处突然冲出了个小宫女,一头往肩舆上撞去,奴才们一时拉不住,这、这才……”
玄烨目光灼灼:“小宫女?哪宫的奴才这么没规矩?”
未艾和昭嫔交换一记眼神,继续道:“是……是……”
昭嫔忙假意打断,“当时天色已暗,也没看仔细,她也并非有意,妾便放她回去了。皇上还是别追究了,一点小伤何必张扬。”
玄烨拿起太监呈上的白绢布轻拭着昭嫔血淋淋的伤口,头也不抬道:“未艾,你继续往下说。”
未艾嘴边扬起暗笑,惊慌道:“是……是坤宁宫的人儿。”见玄烨突然抬起头,忙带着哭腔,“娘娘受伤后先回了宫,原也不知她们是坤宁宫的人,是奴才一气之下自作主张让人掌了嘴,待得知她们是坤宁宫的已经太迟,奴才并非有意冒犯坤宁宫,还请皇上恕罪!”
昭嫔惊而坐起:“你说什么?你……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奴才,本宫不是说放了她们吗?你怎可自作主张?”哭着对玄烨,“皇上,皇后娘娘该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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