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姑娘，你这是要出去耍子哟？”后角门看守的舂大娘放下手里正绣着的千层底，在衣裙上擦擦手汗，精乖地把角门打开。 “嗯呐，舂大娘，前些时候清明，府里人手紧，我要伺候少夫人，没能回家看望家人。 我爹昨日来信说我哥哥生了儿子要来报喜探我，少夫人便批假让我上集市买点好东西，让我哥哥给我爹娘捎回去。” 小桃当年是一家子卖给诚意侯府的，后来莫愁出嫁，他们一家子便都让二夫人给了莫愁作陪房。 如今小桃爹娘带着她哥嫂在京畿下辖的马鞍县为莫愁管理她的嫁妆庄子。 舂大娘道“少夫人的陪嫁就是得意，还特批你出去买东西给你爹娘。小桃姑娘真个体面！” 伯府里规矩多，一般的大丫鬟都不容易拿到批假许可出府呢。 “那是！少夫人对我可好了！” 京城地域宽广，分皇城，内城，外城。皇城不用说，带皇字的理所当然是官家居住的地儿； 内城就是达官贵人们的分住的地盘；平民老百姓们则是居住在外城，如同众星拱月一般拱卫皇城。 既然用了孝顺爹娘的借口，小桃自然是要到集市走一遭的。距离伯府最近的市集便在三条街外接近内城的乐兴坊。 虽然是和风徐徐，杨庚职责在身，费心尽力地走街串巷细细打听会试消息，愣是累出一身大汗。 从吉家瓦子出来，南转前头就是最后一个乐兴坊集市了，最接近内城，也许能了解到更清楚的nei mu。 “丁零当啷”，两枚铜钱滑进白陶大碗。“店家，来碗茶水。” 杨庚粗声粗气闷头坐在路边茶摊，用力刮下脸上汗水，在袖口间胡乱擦拭。 “来喽，爷，您看，还要点别的不？”茶摊不大，只有一个老店家支应。 “有些什么？” 老店家觑他一直拿袖擦汗，便道“爷，咱还有沙糖绿豆水、甘草冰雪凉水、沙糖冰雪冷丸子和荔枝膏等等，俱都是消暑的好饮品，也有各种果子。” 杨庚道 “再上一份你那甘草冰雪凉水和荔枝膏吧，这鬼天气，看着不热，才多会儿的就累得一头汗！” 他坐在摊子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悄摸摸地收集情报。 “小侄子的拨浪鼓大阿福、嫂嫂的头花，哥哥的鞋垫已经做好啦；娘亲的大镯子——这个不用买，娘子上次赏了我一个，给娘带回去；还有阿爹（和二娘子）的酒……” 小姑娘低头嘟嘟囔囔，一指头一指头地掰算。半点没注意周围。 “碰”地一声，“诶哟——诶哟——我的天哪！哎哟喂，我的爷哟！娘啊！好痛啊！救命啊——”地上一个少年抱着头shen yin。 小桃受惊抬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围了一圈人？ 她甩甩脑袋，嗯，娘子还等着她的酒呢，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要快些回去才是。只能下次碰到再围观了，真遗憾。 “喂——你别走！说的就是你呢！怎么还走？做贼心虚啊，喂，快停下来！” 小桃继续往前，毫不停歇。 “你！穿青白襦裙，梳双鬟粉色发带的那个，快点停下！” 青白襦裙，粉 双鬟？那不是我吗？小桃转身。 “你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啊？啊！有你这样撞了人不管的吗？良心在哪呢？你——”一个少年大步上前指责到。 小桃:“你是在说我吗？” “对，就是你。”穿深衣的少年点头。 小桃眨眨眼“可是我没有撞人啊，你喊我做什么？” “你……”卖萌是可耻的！少年脸红了，耳朵不由抽动。我绝不接受糖衣炮弹！ 声音却不由自主软下来“就是你啊，我都在你后头看到了。那个少年——”他指指地上痛苦shen yin的少年，道“他就是在你面前被你撞倒的。” “是啊，小娘子，他就是在你面前被撞倒的……” “小娘子赶快送他去药房吧，我来背他。” 围观的群众们好心道。 小桃甜甜一笑“谢谢大家的好意，可是我没有撞到他。” “你，怎么冥顽不灵！”深衣少年生气。 杨庚坐在茶摊上，正好目睹经过。 “她没错，众街坊散了吧。”杨庚按住地上shen yin的少年，伸手点住他脚底涌泉穴，登时那少年放开双手，抱住麻痹的小腿怒视他，精神奕奕。 “这这这，实在抱歉！小生妄言，还请小娘子见谅！多谢这位先生指点。”深衣少年明白自己误会了，对着小桃，杨庚长揖一礼。 “无妨，不知者无罪，我不会牵怒你的。”小桃放下篮子，向杨庚万福道“多谢壮士援助之恩，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我姓杨。” “杨壮士，可唤小女小桃。” 深衣少年道，“杨壮士，桃小娘子，鄙姓杜，贱名达。方才之事深感歉意，杜达万分惭愧。” 地上少年嗤道“假惺惺，装模作样！” 杜达甩袖道“你如此说法，莫不是在说你自己？”这少年刚才在地上的神态可是装模作样的鼻祖了。 “你！” “怎么？” “嘁，不跟你一般见识。” 小桃蹲下身子“喂，你叫什么？你刚才……” “干什么！走开！别动手动脚的。”少年凶巴巴地。 “我只是想跟你说，你如果缺钱用，我可以借你，但是不要用骗的。娘子说，人无信而不立。一个人没有信用就没有立足之地，寸步难行。得不到别人的信任,就会什么事都办不成。 我这里有五两银子，借给你。你好好生活，以后不要再骗人了，不是每个人都好说话的。”小桃从荷包里倒出最大的的银锭子，把它放到少年的手里。 还有被骗的主动借钱给行骗的？这一刻这少年——唐塘惊讶极了。 小桃起身想要感谢杨庚，过两日和哥哥一起设宴请他喝酒。哪知，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杨庚就不见人影了。“杜达，你知道杨壮士去哪里了吗？” 杜达道“桃小娘子，杨先生方才一眨眼就不见了，小生也未看到。” 小桃提起篮子，失望道“那好吧，此事已了，我也有事要办。我们就此别过。” 杜达抱拳“告辞。” 默默注视她离开。 地上的少年终于醒过神，跳着脚追上去“喂，那小娘子，我叫唐塘！你听到了吗？土唐塘。你要记得，我会还你的！” 乐兴坊转东，是博楼街。博楼街十分长，畅通整个内城。 集中了许多权贵们爱去的店铺，买卖珍珠丝绸、香料药材、金银采帛、古玩金石、珍奇字画、玉石、首饰、衣物、高档酒楼茶馆等等，所有的都能找到。 这些楼宇房屋雄壮伟美，门脸开阔，远处看，高耸入云特别吸引人的眼球。 但小桃是不往这里去的，她要从博楼街穿插，要到乐兴坊相邻的燕福坊去。燕福坊有个大酒行，那里的酒最好。 耿冲: “庚老大，你打听得如何？这刘林是不是真在会试舞弊了？我这里都是些大众话，没听到什么nei mu” “官家下了旨意，细细审问，要在殿试后才有明确结果。如今众人都是胡乱猜测。刘林是舞弊还是只是受累卷进舞弊案，难说……”杨庚道，“嗯——有人”他转身朝东边巷口走去。 “是你？小丫头今日运气可不好啊”看小桃被个泼皮拦在巷子里，杨庚不由感叹。 “杨大叔！”小桃叫。 杨庚:“怎么？还不走？想尝尝我的拳头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不是？” 泼皮看他一身腱子肉，还有个年轻壮汉跟在身边，忖度自己对付不了两人，撒腿跑了。 小桃松口气“今日真是多谢杨大叔，连着救了我两次。这次杨大叔可不能不说就走，让我的家人表达一番我们的感谢吧。” “再说吧，你杨叔可能来不及赴约的。小桃，往后出门可要多注意安全，不能再大意了。” 小桃点头表示赞同，口里问道“是因为杨叔刚才在巷口说的事吗？我听到了一点儿。能跟我说说吗？我也许能帮的上忙呢。” “是啊，我们这次来就是受了雇主的托付……”杨庚心中一动，想着小桃是京都人，就算小丫头不了解，她父母兄长肯定知道，就将这次受镖和盘托出。 “刘家婶婶真是可怜，刘家叔叔如是出事了，那她和刘大郎就是孤儿寡母了，刘大郎如此孝顺……”小桃若有所思。 杨庚道“确实，所以我和小耿正在打听呢，看有没有办法能让刘林摆脱嫌疑，至不济，也要见一面，看他对自己妻儿如何安排？” “杨叔放心，我回家问问我家人，一定有消息的” “小桃，把你今日买的酒端上来。” “娘子，你真得要饮酒啊？借酒浇愁可伤身了” “乖，去端来吧。我操心的小姑奶奶” 小桃端酒上来“娘子，今日我可险了，接连倒了两次霉。我……”吧啦吧啦，小桃把今日遇险竹筒倒豆子说出来，希望娘子拿主意。 “他们说是刘大郎托付的？” “是啊，刘大郎今年才九岁，如果刘家主被判刑了，他们家就只剩孤儿寡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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