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叨了两三天，陆允澄的接风活动才正式结束。初晴又回到了请安+混吃等死模式。 午后，陆允澄正在书房读书，阿成在门外道：“公子爷，安乐侯府那边送来两盒点心。” 陆允澄叹了口气，觉得大家不把他喂成胖子就不开心，中午才送了清蒸鲈鱼、鸭子肉粥和笋干，在不过半个时辰，就又送点心来了。 阿成将点心放到桌上，“听说是东瀛进贡来的，公子爷用些吧。” 陆允澄低头一看，那食盒做得比工艺品还要精致，里头的点心各各透明，每一个里边都抱着一朵樱花瓣，看起来就凉爽可口。 陆允澄不好甜食，就叫阿成收起来，突然又想了什么，“慢着。”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人大吃特吃的样子，不禁弯了弯嘴角，“把这个送到东厢房去。” 阿成一愣，有点不敢相信，毕竟陆允澄从不给任何女子送东西。而陆允澄见他不动，脸微微一沉，“没听到我的话么？” “是，公子爷。” 阿成忙出了门，吩咐两个婆子，将糕点送到初晴屋里。 初晴一下午都在床上懒着，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儿比好吃懒做更舒坦了。忽然就听丫头们说，有人给她送东西来了。 初晴抬了抬眼皮，见是一个小丫头，从没见过，便问道：“你是哪个房里的？” “回奶奶，”丫头施了个礼，“我是二太太房里的，这是我们太太吩咐来送给姑娘。” 二太太？初晴脑袋迅速转了一圈，她说的是陈氏？ 那天在家宴上，陈氏似乎就有意挑拨她和王氏的关系，因为陆梦珏的出现未果，这是要拉拢她了？ 初晴低头看着自己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应对她。 公然拒绝吧，不好。毕竟是府里的二太太，身份高贵，自己一个小妾，不能不识抬举。 接下了吧，王氏那边都没啥，以她的心思甚至不能察觉，可日后怎么办？拿人家手短，陈氏还不得变着法的从她这儿讨回去？ 初晴想了想，示意丫头接过来，笑道：“那替我谢谢二太太了，改日初晴亲自去拜访她老人家。” “是。”小丫头应了，转身回去报信。 “奶奶，一共是四盒点心……”丫头春兰清点着东西说道。 初晴道：“知道了，都放在一处就行了。” 只是春兰年纪太小不精细，没发现里边还放着陆允澄送来的一盒。 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又叫众人过去用饭。陆允澄穿了一件家常的青色直缀，上边绣着竹枝暗纹，头上换了一根碧绿玉簪，宛如水中碧莲，亭然俊雅。 进了屋，只见老王妃、王氏、陈氏、郑氏都已到了，陆梦珏拉着初晴的手在一旁闲话。两个女子一红一碧，却都是一样的俏丽妩媚，美艳逼人，不自觉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 陆允澄见初晴今天竟也穿了一套碧绿色的衫裙，松松挽着发髻，耳边垂着两颗碧玺耳珠，显得脖颈白皙修长，红润的唇随着谈笑一开一合，露出珠贝般的牙齿。 陆允澄的眼光定了一下，觉得世上再没有人比初晴更衬得起绿色。有如一块清润的美玉，剔透晶莹。 “澄儿来了。”老王妃笑吟吟地招呼着，满脸宠爱。 “见过祖母，见过母亲。”陆允澄行礼，在长辈身旁坐下。 老王妃道：“昨儿你爷爷跟着皇上去西围打猎，我还说他呢，一把老骨头，学人家逞什么能？谁知道还真叫他射了一匹梅花鹿来，皇上一高兴，就把鹿腿赏了他，我就想着叫你们过来吃烤鹿肉。” 陆允澄恭敬道：“祖父果然老当益壮，孙儿若能有祖父一半雄风，便知足了。” 老王妃笑道：“这些孙子里，只有你最像他。” 陈氏和郑氏听着，当时就不乐意了，好像咱们家就这么一个孙子似的。 肉正在底下烤着，众人就说闲话，吃糕点，王氏突然命丫头们拿了几盒点心出来，笑道：“这是初晴来这几日，大家送她的。这孩子有孝心，送到我房里叫我品尝。我想着这么多东西也不能一人独吞不是？所以就带到老太太这边来了。” 老王妃笑道：“难为你们有心了，今儿我少不得借花献佛一把，大家都尝尝吧。” 老王妃说完，王氏示意了一下初晴，初晴起身将食盒递给蕙香，又吩咐小丫头们将糕点分到一个个小琉璃盘子里，递到众人面前。 而当初晴走到陈氏身旁的时候，陈氏的脸色登时一变。 她一眼就认出，这些正是自己前两天送给初晴的东西。 陈氏送初晴东西，是为了拉拢她，而初晴却又转头送给了王氏，还当着她的面摆出来，这是摆明了要拒绝她了？ 而初晴想的是，这东西自己必须要送给王氏，而且不能偷偷的给，得让陈氏知道。所以她就怂恿王氏将点心带到老王妃这边来，是在告诉陈氏，东西虽然是她要的，最后却是大伙吃的，一起领情就是了。 陈氏的脸色十分不好，却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更不能质问初晴。否则王氏知道了是她送去，必然会暗地里防备，你一个太太，干嘛纡尊拉拢我房里的人？ 初晴神色如常，柔声道：“二太太慢用。”接着又拿了一份，送到陆允澄身前。 恰巧这时候上一盒点心刚刚分完，小丫头就打开了一盒樱花糕，初晴低头一看，呵，这点心做得可真漂亮，像水晶似的，里边还包裹着一片花瓣。盒底镂空，用冰凉着，散着丝丝雾气。 “公子请用。” 陆允澄眯眼看着糕点，并没有接。 初晴抬头，看见陆允澄一直盯着自己，心中有点发毛，怎么给他吃好吃的还惹着他了？ 初晴又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请用。” 陆允澄全程黑着脸将樱花糕接到手里，心想这女子果然厌弃自己。就连送她点东西都通通拿出来送人，还当着他的面表现成一无所知，实在可恨。 陆允澄满心不快，可又觉得这樱花糕被她端着，是那样的美。少女的手指像雕刻出来的白玉，拖着玛瑙红的托盘，里边是水晶般的樱花糕，交相辉映，美如画卷。 吃过了点心，鹿肉便也烤好了。焦香松软，香气四溢。初晴当然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席间她一抬头，总感觉陆允澄在看她，觉得奇怪，又想八成是错觉，自己又没惹他。 吃过了鹿肉，丫头们撤了桌，王氏被老太太留在这边打马吊，便吩咐初晴先回去。 初晴起身道别，出了屋，没走多远，见着陆允澄迎面冲她走过来，便福了福身，“公子。” 她此时身上披了一件碧绿色披风，是前些日子陆梦珏送的，做工细密精致，领口垂着青色嵌金丝的流苏，随着晚风飞起，拂在玉般的脸颊上。 陆允澄看着她乖巧柔顺的模样，不知为何，总觉得都是装出来的。 “你不喜欢我送你东西么？” 陆允澄没来由问了这么一句，初晴一愣，心想你送我什么了？这人得小气成什么样，还没等送呢，就说自己不喜欢，还不如直接说不想送算了！ “没有啊。”初晴乖巧地道。 没有你转手就拿出去做人情，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况且还是当着他的面。他自幼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总是在这个女子身上碰钉子。 先是威胁自己救她，之后又说什么假成亲，各过各的，现在竟然拿他送的东西送人！ 陆允澄心里莫名发堵，“哼”了一声，抬腿而去。 而初晴在后边一脸懵逼，这人是有毛病吧。 再过几天就是七月二十了，王氏的生辰，府里上下都忙碌了起来。老王妃亲自发了话，不管多少银子，一定要气派周全，不够的就到她那里拿。 上头发了话，底下自然筹备得热火朝天。找戏班，铺亭子，采办宴席酒水……而宫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朱贵妃要亲自给王氏贺寿。 且不说朱贵妃并不得宠，如今是半冷宫的状态。就上次她来邺王府闹的事儿，陆家人还心有余悸。可是人家毕竟是贵妃，而且说明了是来贺寿，也不能不接待不是？ 不管得不得宠，身份在那呢，不给她面子也要给皇帝面子。 所以寿辰的排场又提升了一档次，还特意为朱贵妃准备了曲目礼物，欢迎仪式。王氏心里明白，这朱贵妃是来看笑话了。 上次她想出了个损招，逼着自己将初晴接进门，这也有一个月了。她当然要来看看，这青楼女子有没有把王府闹个鸡飞狗跳？你儿子又是怎么沉迷美色，不思进取的？ 不单她要来，还要叫上远近的勋贵夫人，小姐太太么，让大家到邺王府好好热闹热闹。 所以王氏的头一早就十个大，过生日的兴趣一点也没有了。 “你说，她们不会说三道四吧？”王氏愁苦地扯着手里的帕子。 苏嬷嬷叹了口气，“人已经娶进门了，就是太太不想声张，那朱贵妃也会声张。京城里最喜欢的就是议论别人的家长里短，我劝太太放宽心就是了。” 王氏长叹一声，纸包不住火，可想起初晴那丫头……到也没什么丢人的。虽说有这么个出身，可比那些所谓的官家女子不知强多少倍呢。 生日宴会有条不紊地筹备着，没多久便到了七月二十。府里一早上分派小厮婆子们到门口侯着，一面整理桌椅杯盏，在正园的流水旁围上了十六张大桌，用来招待宾客。 初晴早早起来，因王氏一早就交代她了，今儿人多，都是些太太小姐，且到咱们府里来，你早些出来见客。所以初晴忍着惺忪的睡眼，一早上起来化妆。 虽然有点困，但是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她知道外边传的沸沸扬扬，自己这个青楼女子多么狐媚，靠着一副皮相勾引世家公子，害得两个皇族子弟大打出手。尤其那些文人，定会对陆允澄大行鄙视，说他庸俗可笑，贪恋美色，可他们越是这么说，初晴就越是要美。 凭你们讲去，谁说好看的女人就一定只有皮囊，难道丑巴巴的就好？你们嘴里说着不贪图皮囊美色，怎么没有一个人把丑八怪娶到家里？ 初晴对着镜子画好眉梢最后一笔，小丫头云香正取了两幅头面过来，看见她，“咣”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 “嘶，你看着点啊……”初晴都替她觉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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