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临安。
聚仙楼五楼一间贵宾室里异常雅静,临窗座位上一个马脸女人正在自酌自饮,一双眼睛不时瞟了一下花窗下当街过路的行人。她在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自从她在海里救出那个少年以后,她不知怎么的,对他竟难以割舍。她特别欣赏他那乌黑发亮的眸子,他那天真无邪的神情、甚至他说话的嘴角牵动的样子也令她着迷。她与他一路同行的几天已使她惬意满怀,似乎让她终生难忘。她了解到他是一个孤儿,仅靠捕鱼为生,除了一身清贫,他什么也没有,但这不影响她对他的好感。她也许因此会面临杀身之祸,或者得到更要命的惩罚,这些她都不怕,怕的是那个少年怎么看待她。想到这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尽量不要自己胡思乱想。难道是自己一时的感情流露吗?她笑了,笑得很难看,谁让她拥有如此丑陋的马脸。半个小时前,在繁华的西大街分手时,她向他许诺过,找一家像样的酒楼,陪他喝酒,房间只安排他们两个。
桌上的菜极为丰盛,临安地道的龙井虾仁、临安醋鱼、田蟹粉丝、香菇豆腐羹、临安牛肉羹等,都很吊人胃口!只是好像没有动过,壶里的蔷薇露,倒所剩不多了。小二开始上的是玉堂春,甘甜爽口,不上头的,五十两银子一瓶,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喝到的酒。可丑女子不要,店主无奈只说还有两瓶,现存地窖里,一大瓶一小瓶,只要她能品出小瓶里的酒是几年的,那个大瓶算是赠送。丑女子笑道:“君子一言。”店家道:“驷马难追!”女子用指甲掀开了小瓶盖,店主吐了吐舌头,一股醇香逸出,丑女子嗅了一下笑道:“不用喝了,此酒醇冽,非三十年不得其味。”店家惊讶道:“你真是品仙!”好!此酒赠送于你,我决不食言。
那一瓶大的还在老板地窑子里,少年没来,她舍不得拿来,以防那醇香勾得她馋虫骚动,口不由己。其它座位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客人来,看来老板很遵守承诺。历朝历代,钱能通神,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只花了一个金条就把这酒场子弄得四平八稳。人啊,人,她有点感叹:莫不是都钻进钱眼里了?!她侧耳细听下面的酒楼房间也不那么喧嚣,她的丑陋的马脸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新来的店小二是个矮个子,好多次上楼来,总陪着笑脸,问要不要酒菜,马脸女人也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让他下去,要了再喊他。每次下楼他都小声嘀咕:这么丑,哪个男人也不会要她,除非那是个死男人。这会儿店小二又走到房门口,马脸女人又摆了摆手。小二只得含着微笑,转身下楼。刚到楼梯口,迎面撞上一个胖大和尚,斜披着袈裟,手持一杆二百多斤重的禅杖抢入门来。小二因为是新来的,不知深浅,急忙阻拦,口称:“师父,房间已被人包了,请到隔壁房间……”话没说完,已被那和尚一掌拍碎了几个牙齿,店小二哭叫着将身子堵住门口,那和尚早已不耐烦,挥掌将店小二打出了四五丈远,扑通一声,摔到楼下大街上。楼下食客、街上行人一阵大乱。食客们、街坊邻居并街道上行人,都出来驻足观看,见那店小二直挺挺横躺在当街地上,满脸净是乌血,几个胆大的上来看时,已是出气得多,入气得少,面色渐渐转白了。有一个伙计跑去报信,不一时,店家闻讯飞奔而来,一边大叫,一边急忙拨开人群,见一个胖大和尚,斜披着袈裟,满面怒容,像个恶煞,手持胳膊粗的镔铁禅杖,早吓得不敢声张,灰溜溜缩回人群去了。
那和尚凶神恶煞般闯入房来,见座位空荡荡的,只有临窗座位坐着一个客人,才知小二言之不虚。但见她是一介女流,相貌奇丑,天生一副马脸,穿着打扮皆与村妇一般无二,其身材十分臃肿,似乎老态龙钟,早有七分不痛快。也不管世俗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便硬生生坐在那女子座位旁边,找茬似的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竟自顾自地用手抓起盘子里的菜往自己口中送,嚼了几下,翻了几下白眼,之后把嘴一张,“噗”的一声将嚼过的食物连同吐沫吐在女子摊开的手上。那女子的手也极为丑陋,长短、粗细皆为一般女子的二倍,指甲特长,泛着焦黄色,似烟熏火燎一般。女子见状也不答言,也不生气,只将丑手上咀嚼之物轻轻拂去,把桌上的筷子悄悄推在桌子的另一边,脸别过花窗子一边,隔着雕花窗棂子,看那临窗下的乱哄哄的人群。和尚见丑女子不搭理,索性将桌子上的酒壶拿过来,看了一眼惊奇道:“蔷薇露!,看不出你还极有品相,你能品出它是陈酿几年的?我就服你!”“三十年!”丑女子神情鄙夷地说道。和尚打了个机灵,心想:此女不显山露水地炫耀武功,我刻意撩她,她却不张扬,耐性如此之深,绝非等闲人物。他晃了几晃酒瓶,决定再试一试她,冷笑道:“原来女人也喝酒?雅量比我大!莫不是……”他想:天下豪饮的女人,当属武林中令人色变的的瑤宫里的那些女人们,据说,四大蝉衣每次能喝十斤上等酒,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闻酒香而知其酒陈年几岁!
那女子的手似乎动了一下。和尚也不将酒倒进酒盅里,竖起酒壶,嘴对着壶嘴,啧啧有声地喝起酒来。女子见状,不屑搭理,起身只理了理裙摆,将窗户开得大大的,目视着窗下人群出神。和尚怪声怪气地笑道:“你嫌楼下人少看不到你怎的?别人看不惯丑女人,我倒能看得惯。此次来临安有何贵干?莫不是冲着飞来峰上的宝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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