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拉贝尔愣愣地远眺着眼前的一切,目光热切。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与窒息感,让她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就是传奇者的力量吗?”
“禁咒本就是凡世间魔法的顶点。能达到这一层次的术式,注重的已不再是单纯的威力,而是某一种概念或法则的具现。只有掌握法则,个体才能超脱单纯的数量所带来的暴力。”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几天来,安拉贝尔已经习惯了怀特时不时给她灌输一些深奥难懂的知识。
“这事你知道就好,记得保密。”
“诶?”
“现在,我的身份只是一个外出游历的半精灵法师,白银阶。嗯……再就是正好从食人魔手中救下了你,还用神奇的药物治好了你的伤势。所以,这个村子的人对我挺热情的。”
闻言,小姑娘又是一个白眼。真没发现,这家伙编起故事来还挺顺溜。
“禁咒的事也被我推得一干二净了。当然,他们不知道那是禁咒。猎人森林的异变,被当成了魔力过量累积引起的大爆炸。事实上,根本是无稽之谈。起码你们村子的老牧师,还有之前来过一趟的那个伯爵是不信的。不过,他们再怎么查也没用。他们缺乏必要的知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隐瞒?”
“对啊。要是知道是你救了他们,大家会很感激的。”
“现在也许会吧。以后可就不好说了。没准会恨不得想杀了我也不一定。”
“怎么会……?”
“呵呵,怎么不会?”
怀特的声音中透着讥诮。
“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你们村子的经济结构我也了解了一些。挺原始的,有点像万脊山脉附近的兽人部落。大致来说,你们村子分为三个阶级。
最主要的,是以你这样职业者为代表的战士阶级。你们维护着整个村子的秩序与安全,是不可缺少的存在。你们的收入来自每年冬季的魔潮。基本上,只要能活下来,往后一两年里就能吃穿不愁。
其次是匠人阶级。以皮铁匠为主,他们服务于战士阶级,同样是这个村子不可或缺的存在。要是有炼金术士或药剂师就更好了,将素材制成成品后,利润会翻个好几十番,而且能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可惜这穷乡僻壤的又危险,不太现实。这种人可是挺金贵的呢。
最后就是那些农户。这里的土地太贫瘠了,天气又严寒,种下作物只能一年一熟。那点收成可有可无,你们的食物主要靠狩猎和从暮冬堡进口。这些人也就最没有地位。”
虽然在拓荒村生活了八年,安拉贝尔却没法像怀特这样,张嘴就是一通长篇大论。不过听了一听,小姑娘倒觉得他归纳得挺有道理的,反正充满了一种不明觉历的感觉。
“所以呢……?”
“所以,你还不明白吗?”
怀特传递来一个叹息的情绪,就像在感叹学生不开窍的老师。
“你看看周围的环境,这个村子的经济基础已经崩溃了。”
就像怀特说的,作为拓荒村里的战士阶级,安拉贝尔对经济运作并不敏感。但再不敏感,职业者会议上两年多的耳濡目染,也让她很快便想通了个大概。
“种田的就不用说了。往后几十年里,这附近连杂草都长不出来,更别说作物。其余靠魔潮生活的人也一样。那个伯爵已决定在赤根峡谷的险要处修筑一座新城,我现在就是在给他打下手。完工之后,他的骑士团便会接管那里。这个计划能实现的话,你们的安全性会增加不少,却也失去了最主要的收入源。想必有不少人,已经在头疼今后的生活了。”
“你是说……村子里的大家在知道真相后,会怪罪到你头上?”
怀特没有说话,却也算是默认。
“可……不会的吧……要是没有你,大家连活都活不下来的,又怎么……”
“一开始时,他们是真的会感激涕零。等开始饿肚子后,他们也不会立刻翻脸。他们会来求我,求我再一次拯救他们。如果我能做到,他们依然会对我感恩戴德,甚至恨不得像对神祇一样顶礼膜拜。可一旦我救不了他们了,一切就都变了。过去他们有多爱我,今后他们就会有多恨我。
更何况,这附近确实毁于我的禁咒。人类啊,在困难面前肯踏踏实实去努力的总是少数。大部分人都会先推卸责任,然后便怨天尤人地感叹世间不公。等到那个时候,他们是不会记得我曾救了他们的。他们只会记得——因为我,他们才不得不忍饥挨饿。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说的就是这个理。古往今来,有多少伟大的英雄都倒在了这一点上。毕竟,人类可是比巨龙更贪婪的生物啊。”
安拉贝尔没有说话。小姑娘阅历与知识上的欠缺,让她判断不出事情的演变是否真的会如怀特所说。但她的心情,却无可避免地沉重了起来。
话说回来,听一头巨龙大谈人类如何如何,感觉真是相当之怪异。
“而且你信任他们,我可不信任。”
怀特继续道。
“人类是善变的。先不说干掉我,我的身体能做出多少件魔法装备。光是控制了你就能奴役一头巨龙的诱惑,即便是凡世间的国王也无法不动心。你也不想像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作为一个失去自由的人质度过余生吧。”
“明白了,我会保守秘密的。”
安拉贝尔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依她的性格,小姑娘是愿意相信人性中的良善的。可这一次,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既然牵扯到怀特,也就不得不小心谨慎些了。
答应是答应了,可小姑娘出门前的好心情,却也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你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她不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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