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理想破碎
两人来到一家地点偏僻的面馆。
这家拉面店店面破旧又很冷清，即使中午也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蒲涛和橘真夜各要了一碗拉面，边吃边聊起来。
中年秃顶的老板喜欢晒太阳，放下笊篱就出去了。这也是蒲涛为什么会选这家店的原因，人少又清静。
他问橘真夜：“橘小姐，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橘真夜的暗色红唇咬开嫩嫩的糖心蛋，无所谓地说道：“九岁。我杀了我的养父。”
不愧是职业杀手，经历果然非比寻常。
蒲涛不觉肃然起敬，却不觉得害怕。他想这后面一定有什么原因，因为没有人天生就是杀人狂魔。所以他又问道：“原因呢？”
“他想强奸我。”说完后，女人用筷子夹死了一只不停飞舞的苍蝇。胸前的蝶形“坠饰”即她最拿手的凶器铁线圈随着女人起伏的胸脯不停摇晃。
看上去姿态翩翩。
蒲涛沉默了一会儿，闷声吃了两口拉面。
“好吧，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那你后面杀人又是为什么呢？”这家店的拉面味道一般，卫生情况也不怎么样，蒲涛微微皱眉似乎正为此感到头痛。但其实，他只是听到这种猥亵儿童的案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而已。
他很同情橘真夜的遭遇。
女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为了钱，还有痛快。”
“没想过杀人是很严重的罪吗？生命是很珍贵的。”
这话也许有点幼稚，但正是困扰蒲涛的根本。
橘真夜不得不对这个过于优柔寡断的男人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这个年代还会有这样的人。而且这样的人，居然还混迹黑帮。
这位东进河先生适合做教会的牧师胜过做一个小混混。
可是比起那些笃信神灵、高高在上的人，他又只是个寄人篱下，正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
这样的矛盾也许很早以前就有了。但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橘真夜只能冷冷一笑，驳斥道：“你只是被神惯坏了。你有天赋而且从来没有为自己的生存担忧过，所以才不知道生命真正的价值。每个人的价值都是不一样的。只有愚者才说平等，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日本总统和街边滥药的流浪汉的不同。又或者是刚才那只扰人的苍蝇，我杀死它不费吹灰之力亦不用付出代价，我杀死某些人同样如此。”
美人拨弄着指甲。
其实说到这里，她大概明白这家伙找她出来的原因了。男人眼中的迷茫和痛苦像极了她小时候，但又不像她小时候。因为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这个人是被神明宠爱的拥有非凡能力和不寻常际遇的幸运儿。这些都是奈奈子告诉她的。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产生这么单纯甚至可以说得上鲁钝的想法。但是，他们虽然愚蠢，出身却让人羡慕。毕竟没人不想衣食无忧，和平安定的生活一辈子。
上天不公。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平等，她只是想让这朵温室里的娇花明白这一点。
她喝了一口店里免费提供的大麦茶。
蒲涛却怔住了。
被惯坏了？
是在说他吗？他回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有些无奈地咬紧嘴唇。
父母的无尽争吵，同学的蔑视欺凌，想要伸张正义却无能为力的无助......
这也是被惯坏了吗？但是，即便世事如此，他依然想要遵循自己的正义。他是看小说动漫长大的，他喜欢的人物都教会了他很多，他也想要实践，想要成为一样的人。
仅此而已。
他转头注视着女人张合的红唇，深吸了一口气，弓身握紧茶杯。
“但是人不都应该相信公平正义吗？即使你生在淤泥里，也应该面向阳光生长不是吗？”
面色憔悴的男子眼中甚至溢出一点水汽。
橘真夜脸上闪过一丝动容，随后她眸色一暗，叹了口气。
“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不过，说这些话之前，你得首先想想你自己。这世界上没有无尘无垢的人。你所期望的那个理想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就连你自己都是个杀人犯，你又拿什么证明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绝对正义呢？”
蒲涛情不自禁想说出江户川柯南的名字。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柯南的决断真的全是正确的话，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道理都讲明白了。但是理想破碎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好受。蒲涛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过于理想化的人，有时候还有点不切实际。只是他以前都会下意识忽略这些，因为他不想承认这一点，直到他亲手杀了人。
直到自己面对抉择的时候，才会明白这其中的痛苦与无奈。
甚至还有愤怒。
看来他需要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态了。抹了一把脸，蒲涛双手交缠捂着眼睛，喃喃说道：“好吧，你说得对。也许是我太天真了。我总把自己当成人畜无害的家伙，但是又希望能为别人主持公道。然而世人心中的秤杆是不一样的，我并不能用我自己的标准去衡量一切。更不需用别人的标准来衡量我自己。”
他一直在纠结善恶、纠结道德、纠结底线。
但现在想想，人活着不过求一个问心无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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