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英遗传了父亲的精明,特别是在算数上,他似有得天独厚的天分,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在十岁之前就把《孙子算经》和《九章算术》学的十分通透,周围的人都拿他和当年的沈七爷比,说他定然也能成为像七爷那样的人。
十岁的时候窦英破格参加沈氏商学学徒的选拔,过五关斩六将的冲进了前三。当他站在了人生的转折,激动又小心的应对沈七爷的考教时,一个穿着大红绣福字纹牡丹袄,梳着团子头的小姑娘气鼓鼓的推翻了沈七爷座椅旁边的屏风,指着堂下包括窦英在内的三个人嚷嚷道:“这三个家伙除了比郭通皮相好,还哪里能比得过郭通?”
窦英当时都惊呆坏了,不是因为小姑娘口中所说的话,而是震惊于沈七爷在考教一百个生源里筛选出的前三名时,身旁的屏风后头竟然安置了个小姑娘。
虽然他隐隐猜到这小姑娘的身份,但当时的错愕感还是令窦英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沈七爷的反应则更加剧了众人的惊愕。
他不仅没有责怪小姑娘,反而摆出个轻松的表情,笑着反问:“昨个不是你说的,要是连郭通那样的蠢蛋都能入围,那我这商学趁早关门好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把郭通摘出去了。”沈七爷语出惊人,周身那睥睨冷锐的气场消散得干干净净,从一头威慑四野的雄狮,陡然变成了无害又讨喜的大猫。
小姑娘歪着脑袋和沈七爷强辩:“我昨个和郭通属于窝里斗,您不能因为偏向我就毁掉郭通的前途,况且我俩昨天生的矛盾今天早上就清干净了,郭通在我面前显得蠢,可凭今天的表现,总好过面前这仨,不然你让郭通进来,他们四个较量较量。”
小姑娘软糯糯的呛着声,底下被奚落的前三名却也不觉得生气,都当稚童无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会被一个小姑娘说动的道理?
可沈七爷不仅被说通了,还随口指了面前的三人,“你们三个考的住她,今天的考教就算过关,若是被她考住了,就依她的意思,给郭通让个位置。”
众人略略吃惊,却只当沈七爷请他们来糊弄外孙女,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让小姑娘心服口服罢了。
于是堂下三人分别用《九章算术》里的方田、粟米、衰分出题,窦英出的是衰分里盈额比例的问题,问题还没念完,小姑娘就直接给出了答案。其他二人也均如此。
当时的窦英只觉得浑身冷汗琳琳,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如妖怪一般。
小姑娘出的题是“扇形米仓米粮折算摊派赋税”的问题,一道题里既包括了“方田”里扇形面积的问题、“粟米”里米价折算的问题、“衰分”里分配比例的问题,还包括了“少广”中米仓体积问题,以及“均输”里合理摊派赋税的内容。
窦英和其余两个考生,整整算了一个时辰才教上答卷,而那小姑娘已经躺在沈七爷的膝盖上睡着了。
少有慧名的窦英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沉重的打击,因三人全都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提交答案,罚三人以“侍生”的身份入学一年,再与明年考入的学徒一起跟师学艺。
所谓侍生,做的也就是给老师端茶倒水的活。
窦英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很奇怪的记恨起郭通,觉得老天爷实在是不公平,像郭通那样需要熬夜勤奋才能得到成绩的庸才,却能凭着父亲的关系得到王芍的青睐,而自己,因为只是扬州分号掌柜的儿子,就被王芍排除在了“自己人”之外。
所以窦英在淮阴沈园就读的那些年,隐隐和郭通别着一股劲儿,莫名其妙也不知从何而来的看不起,连隐瞒都不屑,赤·裸·裸的摆在脸上。
以至于今天,想起在沈园的学徒生活,窦英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六年了,他是北字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库总,郭通却受到王芍的重用,为她打理着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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