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本来也想去,只是冯先生出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冯太太打发两个女儿看家,承诺带她们最喜欢的糕点回来。 虽然不情愿,尔雅,尔雯也只能同意,临走还扒在门口提醒冯太太:“妈,别忘了,去四方斋买龙须糕。” 冯太太挽了陈殊出门,头也不回:“知道了,忘不了。” 一出来,陈殊就冻得瑟瑟发抖,冯太太笑:“先去布庄买布料,棉花。” 陈殊不解:“买棉花做什么?” 冯太太笑:“当然是做衣裳,布庄的成衣哪有合身的?” 到了布庄,哪里的伙计与冯太太是相熟的:“冯太太,做衣裳来了?怎么一个冬天没瞧见你?” 原本冯太太家里是过得去的,一家人四季衣裳也是常做的,只是老太太三不五时去一趟医院,家里的积蓄渐渐都耗空了。 冯太太敷衍:“这不是忙呢,一有空,就来照顾你生意了!” 伙计笑:“那是,冯太太是老主顾了。今天,您来点儿什么?” 冯太太揶揄:“又不是上馆子点菜,还来点儿什么……”说着走到一边看了起来…… 陈殊对这个是一窍不通的,瞧着旁边一款布料花色很好,清新淡雅的兰色。那后面的掌柜的见此道:“小姐好眼力,这是苏州新来的料子,花色又新,太太小姐都喜欢,做旗袍最好了。” 这商人,特别是这开店做买卖的,迎来送往多少年,这客人一进门,掌柜的就知道谁是花钱的主儿,谁是讨价还价计较个没完的。 陈殊笑笑:“是吗?” 掌柜拿起布料,抖落开来:“您瞧,这布上还有暗花儿呢,这论做布,谁也赶不上苏州。” 陈殊不说话,印象里无论是谁穿上旗袍便平添了三分风情。看了一会儿,挑了几块喜欢的布料:“我不会做,你们这里可以做旗袍吗?” 掌柜的拿油布纸包好:“本来是有的,只是本店的裁缝过年回家去了。要是小姐能等几天,正月十五一准儿给你做好。” 陈殊点头:“没关系的,我不急着穿,可以等。” 又叫了个女人出来给陈殊量尺寸,变量边奉承陈殊:“姑娘真是好身段,肤色也白。你人长得又高,到时候旗袍上了身,格外好看呢!” 陈殊不过167,虽然算不上矮,但也绝对称不上高,可是到了这里,人人赞她高挑。 挑开帘子,陈殊转头,见冯太太早挑好了,讨价还价呢。 伙计一脸为难,陪笑:“冯太太也不是差这一块,几毛钱的人……” 陈殊忙过去,笑:“冯太太挑好的都包起来。”又对冯太太笑:“咱们还要去买年货呢,要是在这儿耽搁久了,可不上算。” 冯太太哼一声,小声抱怨:“还是老主顾呢!” 陈殊抢先付了钱,冯太太打她的手:“大手大脚!” 陈殊一本正经:“时间就是金钱,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冯太太不耐烦领那么多东西,吩咐伙计:“劳烦你送到景苑路27号。” 景苑路哪里住的非富极贵,要不就是军政府的军官和政府人员,伙计顿时热情了三分:“景苑路,那可是个好地段。冯先生有能力,冯太太好福气啊!” 这话奉承得冯太太舒服极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银元:“好好送过去,少不了你的跑腿钱。” 陈殊心里直笑,这冯太太的钱是极好赚的! 出了布庄的门,又去干货铺子,菜市场扫购了一通,几乎是走一路买一路。 那些近代民国的商场,陈殊一个没见着,好容易路过一个有着玻璃橱窗的商店,问:“冯太太去,我们进去瞧瞧吧!” 冯太太小声道:“陈小姐,这里面的洋货贵着呢……” 陈殊不等她说完,拉着她进去了。 这是个买香水的商店,门口挂着时兴电影明星的海报。只是里面买香水的导购员全都是男孩子,没有一个女孩子。 导购员上来:“小姐要点儿什么?” 陈殊想了想:“玫瑰淡香,不要太浓。”陈殊倒不是喜欢喷香水,只是以前累的时候,闻了玫瑰花香,便能打起精神。 导购员熟练的从玻璃柜子里拿出一瓶香水:“这是新到的法国香水,您闻闻看喜不喜欢。” 陈殊接过来,忽然瞥见一旁全身镜中的自己。陈殊走进,镜子里边的自己也就越来越清晰。 陈殊生得一双好眼睛,水汪汪的充满灵气。只是做了大夫,时不时加班熬夜,眼睛上常年黑眼圈,还有了细纹。可是,此刻镜子里边的自己既没有黑眼圈,也没皱纹,反而有几分十七八岁时的稚气。怪不得,那提督说自己年轻;怪不得冯太太常说自己二十岁都没有。陈殊原本以为只是客气,却没有想到自己真的年轻了十岁。 冯太太见陈殊发呆:“陈小姐,你怎么了?” 陈殊问:“冯太太,您看我多大年纪?” 冯太太莫名其妙:“你大约十七八,绝对没有二十的。” 陈殊笑笑,自言自语:“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时光倒流啊,老天爷还算公道,把我扔回一百年前,却也让我年轻了十岁。 导购员不太耐烦,这两个人的穿着就不像是买香水的人,问:“小姐要这瓶香水吗?要是不要,我就先放回去了。” 陈殊心情好,花钱也大方:“我要了,帮我包起来。” 导购员大跌眼镜:“好,帮您包起来。一共十七块,谢谢。” 回了家,冯太太忙碌起来,钻进厨房里边,叮叮当当忙个不停。 晚上,冯先生回来,有了好消息:“喻明小学的校长答应我等明年开学了,去试着讲一段时间的课。要是没问题,就可以上工了。” 一家人都高兴极了,冯太太做了丰盛的晚餐,知道陈殊喜欢吃辣,特地做了一道辣子鸡丁。 陈殊乐得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冯先生开了一瓶酒,只是陈殊酒量不好,未免喝多了出丑,借口困了,回房间睡觉。 把今天买的东西铺开来,算了算,也不过才花了一百块多一点。大半买了肉菜,够吃上一个月的,因此倒还划算。 陈殊数了数手里现在大约还剩三百块,叹气:真是花钱容易,赚钱难。 看见报纸上,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招生声明,只是自己没有高中毕业证书,去不了。陈殊想了想,还是应该试一试。 拿了信纸来,写道: 尊敬的圣约翰大学校长: 您好!这是一个渴望成为圣约翰大学一员,却因为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而无法参加入学考试的学生,在白雪皑皑的冬天写给您的一封信。 我看见贵校的招生启示,期盼进入贵校医学院学习医学知识。我深切的明白,医生是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愿献身医学,决心竭尽全力除我国民之病痛。 …… …… 期盼您的答复 陈殊 写好了,又仔细的修改了一遍,这才正式的誊写。 在陈殊的记忆中,民国在文化上是很开放的,对于规矩是变通的来看的,并非死板,一成不变。 想了想,陈殊又在信纸的后面加上了,基本外科手术缝合需要注意的内容。陈殊心道:这能证明自己是有基本医学知识的吧!用感情去打动人,自己又有医学常识,这样写,那位校长回复的概率应该大一些。 写完了躺在床上看先前《光明日报》转来的读者来信,瞧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没有给《光明日报》的主编孔立人回信呢? 陈殊暗道糟糕,可不能把关系搞僵了,搞不好以后还要写文章去换钱呢! 陈殊打开台灯,展开信纸,先是诚恳的道歉,自己最近遇上一点麻烦,所以没能够及时回复孔先生的信件。 对于孔立人提的那些问题,陈殊也斟酌着用词,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孔立人的问题与那天蒋维民的问题大同小异,只是姜维民对于民众和共和是有疑虑的,而孔立人却是民众与共和的绝对拥护着。 陈殊写完了,看了一遍,实在是觉得自己写得太浅,可在要说得深一些,就超出了陈殊的能力之外了。 写完了,让尔雅买了邮票贴上,投递了出去。 只是临近过年,邮局的人手不够,又加上过年放假,陈殊收到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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