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靖言说过很多回,让韩濯在这里好好养伤,不用去顾虑其他的事情,但韩濯向来是一个懂礼数的孩子,好容易能下地走动了就急匆匆去谢家祠堂祭奠谢珩。
当时谢靖言并不在府中,一大早就去了药铺打点一切,因而谢家的婢女玲珑扶着韩濯到祠堂时,祠堂也只有谢如烟一个人。
谢如烟是谢家大小姐,也是亭陵城中的名医,韩濯这些时间都是由她来调养。一来二去,两人已经成为可以谈心的好友。谢如烟见韩濯特意过来,心中暗自感动她的心意,起身为她燃了几炷香拿过来。
“昔日在青州时,我听父亲提起过亭陵谢家,谢姐姐,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韩濯接过香,跪拜在祠堂里分别为谢珩和谢夫人进了香。
与谢靖言的性情疏朗不同,谢如烟是个冷美人,她很少在面上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但她是带着前一世的记忆转生的,此时看着韩濯,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与谢珩的一面之缘,不自觉鼻子一酸。
亭陵谢家,一直是四国中的传说。史国人向来以神族后裔自持,江湖传言亭陵是连接人界和神界的渡魂使最终宾天的地方,因他名字里有一个“亭”字,才将这地方起名为亭陵,到现在亭陵北边都还有这位神使的衣冠冢。不管传说是真是假,亭陵谢家确确实有一门秘术,虽不能变金变银、上天入地,却可以知道一个人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依此做一个让人迷醉的梦境。
二皇妃程潭难产过世后,宋国皇帝也曾求助于谢家的这门秘术来忘却丧妻丧子的痛苦,只是那时谢珩本人不在亭陵而是周游四国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踪迹,这件事情也便草草了之。
起初,韩濯是完全不知道救下自己传说中常常看到的谢家,也是在和谢靖言的交谈中才知道谢珩的事情。谢靖言并不否认谢家的秘术,但他也告诉过韩濯不要把这个想成多么美好的事情,有多大的本事就要担多大的责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韩濯想起谢靖言曾经说过的关于他的经历,在心里心疼的叹口气。
谢靖言知道韩濯为何叹息,说:“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父亲的面,之前在梦中我见过父亲,只是那时候我太小了,还不懂父亲身上的责任有多大,他训斥我,我早早就跑开了。到现在我才知道父亲当时用心良苦。”
世人都传言谢家有一门不世传的秘术,却不知道谢家在谢珩那一代还是有神职的,谢家确确实实是渡魂使的后代,只是在人间繁衍了上千年时间,神族血脉与人族血脉混合,大大削弱了神族血脉,落没到今天也只是个会些秘术的凡人罢了。谢靖言所说的梦中并不是真的做梦,而是当年谢夫人过世,他顿悟了秘术闯进三生秘境里看到的幻象。
韩濯以为谢靖言空中的梦中就是他随意做了一个梦,只当他对一个梦耿耿于怀了这么些年,又想起他和谢如烟这些年过的不易,不自觉落下泪来。她从小被韩林修调教举止要大方得体,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谢靖言比韩濯年长几岁,韩濯之前称呼他为公子不太合适,自从韩濯和谢府的人熟悉了之后就默默的改变了称呼。
她低着头用手帕擦掉脸上的泪珠,说:“谢哥哥应该听说过,我是父亲抱来的孩子,今日听到谢哥哥这样说,我忽然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母。我从小得父亲护持,谢夫人过世的早,谢姐姐和谢哥哥从那么小的年纪就要撑起这一个家,实在是太辛苦了。”
自从谢夫人过世后,十二岁的他就离开了谢府,行走四国去寻找谢珩,也是这几年才回到亭陵,说到底,把谢府苦苦支撑下来的也只有谢如烟一个人。不管是谢珩还是谢如烟,谢靖言对他们的感情都很复杂,从来不是三言两语间就能说清楚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恨死了谢珩,偏偏要他学会了秘术懂得谢珩身上的重担,他没办法原谅谢珩,也没办法恨谢珩。好歹谢靖言见惯了生死,又不是爱多想的性子,他虽不知谢珩自毁元灵的缘由,倒也是觉得这对谢珩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解脱。
“家里上下都是姐姐在打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一切不都过去了吗?”谢靖言想起那日清晨,自己和谢如烟把谢珩的尸体从笼罩着迷雾的苍溪山上背下来的情景,对韩濯:“那天我和姐姐赶到苍溪山时,那里已经是大雾封山,姐姐说不大对劲,你说你一直主在那里,可出现过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韩濯下意识回忆起那副死人的面孔又想起江宁讲过的那一个传说,面色立刻变的煞白,坐在那里发抖。
韩濯醒来不久,谢靖言就告诉了她关于苍溪山上的所有事情。
苍溪山上的人都死了,整座九阳宫里没有一个活人,眼下大雾还没有散尽,等到雾气散尽之后,宋国应该会有人去清理的。
“莫名其妙死了人。”韩濯强忍着恐惧说,“那天晚上突然就起雾了,我住的地方好像闯进来了什么人,之后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醒来时就在另一处院子了,然后我就往山下跑,之后就被你们救了下来。”
谢靖言猜韩濯什么都不知道,可他还是想问一问,他心里还是很想知道谢珩到底是为了什么自毁了元灵。谢如烟前世是妖,见过很多的世面,她一眼就看出苍溪山的不对劲是因为有神仙堕魔了。苍溪山是上古仙山,那里有隐居的神族是很常见的事情,可神族向来不关心人界的事情,平日里也很清心寡欲,若真是有神族堕魔了,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了吗?谢珩自毁元灵又是为了救谁?
“别想了,不要怕。”谢靖言后悔自己提及这件事情,他担心韩濯夜里没有办法安睡,在帮她拿水的时候特意在水中掺了安神的药,又看着她喝下去睡熟了才离开。
五月中旬,苍溪山上的雾气终于散尽,韩濯身上的伤病也在谢如烟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吃过晚饭后,谢如烟来为韩濯换药,韩濯看着谢如烟专注的为自己上药的神情,发自内心的说:“这些日子太劳累谢姐姐了,等姐姐抽出时间了,来青州我带姐姐玩个痛快。”
谢靖言早就告诉了谢如烟青州城里的巨变,谢如烟默默收好了药膏,什么也没有说。
谢如烟一贯如此,韩濯也没有多心,自顾自的挑了些好玩的事情说与谢如烟听。谢如烟在想谢靖言要怎样把青州的事告诉韩濯,分神没有听到韩濯说的话。
韩濯见谢如烟没有什么兴致,以为是她不喜欢听自己讲的这些东西,又把话题拉到了昨日晚饭时说的事情上,问谢如烟:“我见谢哥哥刚才出门了。不是说好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吗?”
“靖言去接林鹤了,以往每年的五月十五他们都在一起。”谢如烟说,“我和靖言约好了,一会儿在桃花江上的那座桥上见面。”
外面的玲珑早就准备好了韩濯的斗篷,见谢如烟和韩濯先后走出房间笑着迎上前来,将怀中的雪色刺绣斗篷披在韩濯身上,说:“韩姑娘,夜里凉,你这才刚好,还是要多注意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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