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二月,春芽始露,南方冬雪不大,溪面上结着的那层薄冰早已化去,冬涸的溪水还未见长,一条浅浅三四尺深的溪水,从白石山上,缓缓流入清漯河,这条溪水名叫白漯溪。
白漯上中下村通往镇上的路沿着白漯溪而造,沈岚娘的家就在村路边上不远处,靠近村口,周围二十米没有人家,显得有些孤零零。
此时白漯溪一处清可见底的水面上,有一根圆溜溜小木棍正在溪面上随着水流漂荡,沉浮之间却似被什么东西栓住似的,怎么漂都仍是在原处晃荡。
细一看,小木棍子的一端果然系着一根细线,沿着细线往上是根细长的竹竿,而竿子的另一头,隐在溪边的一块巨石上。
巨石两旁是两颗高大的湿地松,而竹竿子末端,就在一枝立起的湿地松树枝后,赫然不见了踪影。
越过那根树枝,就见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半大小子盘腿坐在巨石上,盘腿的坐姿衬得两膝处的大补丁格外显眼,她面黄肌肉,身形瘦小,一手持竿,一手支撑着一方树枝立在跟前,打着掩护。
这半大的小子就是沈岚娘。沈岚娘穿着她便宜大哥的破棉袄改的衣裳,头发拿条破布束在头顶,不仔细看,就是活脱脱一个少年郎。
她似乎维持着这一姿势已有一段时间,瘦弱的胳膊愰了愰,她咬咬牙,却突然听到“咕噜噜”几声肚响,她无奈的放下树枝,抬手揉了揉干扁的肚子,看了眼身旁小木桶里的三只三指来宽的小鱼,咽了咽口水。
有些无力的嘟了嘟嘴,摇头无奈叹气:“这点哪够塞牙缝?”
话未落,转回的目光暼见溪面上的小木棍上下起伏的动了动,她面上一喜,随之紧张的握紧手中竹杆子,双眼不眨的直盯着那抖动的小木棍。
不多时,那小木棍被极速的向远处拖去,她忙沿着小木棍拖动的方向施了巧力,将竿子迅速往上一提。
就见一只黑黑白白的鱼用力挣扎摆动着,被扯出了水面,水花四溅,那紧绷的细线颤抖着,眼看着就要崩断,他使力一甩,在细线崩断的瞬间,将那黑白鱼“啪”的一声甩到了岸上。
她瞬时拿着连着断线的竹竿子,顺手捞起小木桶欢快的跳下了巨石。
待跑上前一看,好家伙!好大一只鲶鱼!
她伸出小腿比了比,棉裤破烂单薄,却宽松,一点儿都看不出她的小腿有多大。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鲶鱼就有她小腿这么大,好歹可以给她补补身子了……
看着那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鲶鱼,她放下小木桶,两步并作一步,往前一扑,一抓一个准,转身就将滑溜的鱼扔进了小木桶中。
那鲶鱼进了木桶,似是觉得空间太小,翻腾了两下,还待跃出,沈岚娘眼疾手快,往桶里扔了一大块鹅卵石,正正的压在了那只还在蹦哒的鲶鱼身上。
桶里的鲶鱼张合着嘴,瞪着鱼眼,绝望的安静了,沈岚娘咧开嘴角,神情半带阴险得意,咬着后槽牙道:“哼哼!跟我斗!”
此时见天色已到午时,她的肚子也早已唱了好几回空城,正欲提起木桶归家去,一道中年妇女的嗓音突至。
“哟!岚娘又抓鱼呢?”
听到声音,沈岚娘转身,看到是同村大婶,礼貌的点了点头,提起木桶就往家里走。
经过那大婶身旁时,那大婶伸头往桶里瞄了瞄,看到那只大鲶鱼,瘪了瘪嘴。
“哟!岚娘真是能干,竟能抓着这般大的鲶鱼,够你吃两天了吧?”
语气酸溜溜的,盯着鲶鱼的眼睛却放光。
沈岚娘没理她,避过她想伸进桶里的手,径直的往前走,那大婶被无视,有些恼羞成怒,不屑的呸了声:“臭丫头!扫把星!丧门星!谁还稀罕你那两条小鱼仔子了!”
末了又不解气的呸了句:“呸!贱娃子一个,这么大了还一副男娃子打扮,脾气还这般大,以后嫁得出去才怪呢!”
沈岚娘不管身后的骂声,瘦弱的身板提着那小木桶,她觉得吃力。好在没多久就到了家。
沈岚娘推开破烂的院门,抬步走入,反手栓了门。
矮矮的泥墙围的院子空空荡荡,一座破败的土坯房外加一间半露的厨屋,显得冷冷凄凄。
土坯房分了三间屋子,中间堂屋,左右两侧各一间卧房,卧房的窗口上挂着灰黄的草垫子,用来挡风御寒。
几处裂开的墙面也被塞上了稻草,半露的厨房的墙面更是开了足有少年郎拳头大小的裂缝,显得摇摇欲坠。
沈岚娘将装鱼的小木桶提到厨房,捞起一条小鱼放到树墩做的砧板上,那条小鱼还在缺了一小半的砧板上蹦哒了两下。
沈岚娘拿起一旁缺齿的菜刀,眼一闭,““啪!啪!”两声,那条小鱼就一动不动的断了气,之后又拍死了剩下的两条小鱼,独留那只大鲶鱼打算当做今天的晚饭和明日的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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