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陆机之言,卫恒才觉稍稍释怀。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此刻只怕已是酉时末了吧,就请士衡兄赶紧随我上寒宅除妖吧。”
卫恒抬头看了眼天色,有点着急的说道。
“好,请巨山兄速速收拾下,我们这就出发。”
陆机整顿衣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众人也来不及收拾,忙下山来至临川别院,让庄园管家匆匆准备了车驾。
“沐芸,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你就在临川别院静候消息吧。”卫恒担忧的对王氏说道。
“不行,奴家怎么都不放心,况且那丫头本是我的人,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定要去。”王氏担惊受怕这么多日,眼看就要有结果了,哪能忍得住不去亲眼目睹一下。
卫恒拗她不过,只得扶她到牛车上,安排妥帖老婢随行。
一切妥当后,车夫催动大车,一行人便朝洛水上游的洛阳城中赶去。
说来也怪,平日里慢慢吞吞的牛车,今日在这漫天风雪中,竟如风驰电掣一般,疾行如飞。
……
只是车驾里的卫恒等人,并没有发现太多异样。
“士衡先生,方才听你所言,难道这世间难道真有妖怪吗?”王氏胆小,在车上百无聊赖,便借言向陆机询问道。
“嫂夫人此言何意?天地之间,既有阴阳二道,自有正邪二气,此乃自然之理也。正气清明灵秀,合乎天下大道、充溢世间,惠及人灵;而邪气残忍乖僻,有悖天伦,不能显形于光天化日之下,只能潜藏于深沟大壑,偶因风荡水摧,才有一星半点泄露出来,或触及草木,或感发鸟兽。每逢太平盛世,正气充盈,一切邪祟自然无处遁形;而及至乱世,正气衰弱,邪气滋生,草木鸟兽则必定要成妖作怪,祸害人间。”
陆机依旧面目含笑,语气却十分严肃。
“可是,当今圣上体下爱民,朝堂内外法度森严,百姓安居乐业,明明是太平盛世之象,怎么也有妖物出来作祟呢?”
王氏秀眉微蹙,依旧不得其解。
“这个……”博学如同陆机者,一时也难免语塞。
“阴阳生克,物极必反,世间之理,哪有这么绝对的。夫人你就不要深究了……”卫恒似乎若有所思,忙替陆机解围道。
几人正谈论着,却听得咯吱一声,这牛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下了。
难道这么快就到了?
就在众人疑虑间,只见赶车的车夫已急匆匆的来至车尾,颤声禀道:
“报告大人,我们已进了洛阳东门,前方两里处就是大人宅院。可是这驾车的黄牛不知为啥不动了,任凭俺怎么驱赶,再也不肯上前半步……”
卫恒夫妇面面相觑,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二位莫急,依小生之见,牛是最有灵性的牲畜,这老黄牛畏惧不前,是因为看到了前方的煞气,我自有方法解决。”
陆机掀开帷幕略一观察,回身对卫恒等人说道。
“士衡兄既有良策,请速速说来。”卫恒等焦急的说道。
“只需一尺红布,蒙住牛的眼睛,此事便可迎刃而解了。”陆机胸有成竹。
卫恒将信将疑,忙让车中女眷寻找,竟在一老婢身上寻到大红中衣,于是撕下一条红布,交于车夫。
不多久,果听得车夫一声哟呵,牛车又重新行动起来。
……
终于到了卫宅门口。
留守的家丁得知卫恒返家,已经执火在门外等候。
从门外望去,只见卫府重檐高耸,花木葱郁,有世家气象。
只是府中一片昏暗、四处寂无人声,让人隐隐有不祥之感。
这宅院是卫恒成婚后,从卫府老宅分离出来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花园池阁,一应俱全,很是雅致。
卫恒夫妇新婚燕尔,琴瑟和睦,两人待下人又十分宽厚,小院里的生活本来过得恬淡安然。
直到一年前,家宅中的下人开始声称有各种怪事发生,有的说庭中花木无风自动,有说库中的用具已成精怪。
一个个都说的活灵活现。
卫恒和王氏多次训斥,不许下人胡说八道,可流言却屡禁不止,闹的家宅人心惶惶。
直到王氏的一个贴身侍女青儿,在惊慌失措的哭诉说看到池水中出现一张怪脸后,竟在半夜投水而死。
卫恒等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请白云观的道士做了一场斋醮,希望能平伏异象。
可是仅仅过了两个月,王氏的另一名侍女雁儿却又莫名其妙的疯了,正常时与旁人无异,一旦发作,不是疯癫大笑,就是痴痴呆呆,走路也是飘忽不定,很是怪异。
府中下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纷纷告假奔逃。
卫恒再不敢大意,久闻至交陆机身负玄门异法,能降妖除魔,便忙下帖请他来帮忙平伏府中异象。
陆机回帖说要静候时机,让卫恒先把那婢子看护起来,外出暂避。
卫恒只好封锁家宅,把长子寄托给兄长,自己则带着怀胎的娇妻至临川别院暂住。
这才有了今日这场望月之会。
……
经过前番耽搁,时辰已所剩不多。
陆机略一掐指,对卫恒说道:“巨山兄,已是亥正了,月影初亏,月食已经开始了,我们得赶快。”
卫恒抬头一望,果见月行正空,其边缘已经出现一丝黑影。
卫恒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忙吩咐家丁在前开道,领着陆机朝禁闭女婢的厢房而去。
王沐芸按耐不住好奇心,不顾老婢劝阻,也挺着肚子跟了过去。
众人刚至门口,未及推门,只见平地突起一阵强劲朔风,令人通体一寒。
王氏几乎一个趔趄,卫恒忙上前将她扶住。
“看来没错了,这妖孽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陆机戒备的将手一挥,手中霎时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护在众人身前。
果然,只听得那厢房内一声轻响,蹭的窜出一团火光,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映照在窗柩上。
“你们怎么又来了……又来了……就不能让老身清静清静……今日是老身的良辰,谁要是敢坏老身大事,我必让他不得好死!……”
一道嘶哑干涩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腔调诡异,都不像是人发出的。
“妖孽,死到临头,还敢作怪!”
陆机断喝一声,伸手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拿出先前准备的酒壶痛饮几口,余下的围着厢房四周,喷了一圈,连密封的窗柩上都没放过。
做完这些准备后,陆机才示意众人在外静等,只身朝那诡异的厢房内走去。
卫恒想要和几个强壮的家丁前去协助,被陆机伸手制止了。
“哪来的玉面小生,正好让老身取你阳精一用!”
“找死!”
……
一时间,只听得厢房内乒乓作响,不时传出激烈的打斗和闪避声。
王氏等目不转睛的盯着厢房内的动静。
忽然,只听得轰隆一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头竟冲破直接了窗户,想要逃窜出来。
“啊!”王氏吓得一声大叫,忙躲至卫恒怀里。
王氏看到,那人形容枯槁,脸上布满皱纹,眼窝深陷,连头发也是花白,可发间竟簪着数支梅花,看上去十分诡异。
看形貌,那明明就是小婢女雁儿的躯体!
那“人”撞到窗柩上,想要往外爬,但马上碰到了陆机先前洒下的雄黄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生生被烫出一缕烧焦的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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