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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寿堂内闭了堂门,几位当家人在一块商议着骆家的大事,骆大爷面色尤为凝重,在面见了常奉御后,对曲九畴惹出的祸端了解更为透彻。这是一件震动江南官场的大事,寿宁侯履任才数月功夫,南京守备与参赞文臣都还没有指责过半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千总倒是挑了个头,虽然目前各方的反应不一,但无一例外都不看好曲九畴的下场。

“要说这赃贪酷虐哪一任也不嫌见,岳父怕是受人挑唆,才做下这等糊涂事。”骆德昌除了懊恼还是懊恼,对曲九畴上了什么折子,里面写了什么并不关心。

骆大爷接触了这么些漕丁旗甲,包括耿老大、罗六一干人等,也多与河道船商打交道,对此的认识又不一样,这寿宁侯的暴敛害民怕是到了一定的程度,才会引发如此激愤。“唉,现在说这些已然迟了,常奉御倒是指点我,若想避免引火烧身,一是要劝亲家翁及早回头,撤了这什么狗屁折子;二是要往寿宁侯身边的三大太保疏通疏通,或许还有机会化解这次危机。”

“三大太保?”曹劼、丁厉、笪虎都是寿宁侯麾下的营守指挥,职级虽然不高,但都是寿宁侯从京城一路调任的心腹,若能在寿宁侯面前美言几句,比什么都管用。骆二爷苦笑,“这些个勋贵子弟走马金鞭、豪奢放逸,寻常的好处怕是不屑一顾。”

“咳咳。”骆老太太从圈椅上微微直身,带着无可奈何的口气道,“恐怕你们一心一计想救亲家翁,可曲家却未必领情。大郎早就派人不知送了多少信笺,苦口婆心,痛陈利弊,却始终劝不了他回头。”

曲老统领就是这么个顽冥的人,骆老太太和他打了这些年的交道,也时常被他气得七窍生烟,每年的俸禄养个麻雀都养不活,还嫌骆家是商贾出身,满身市侩,不欲将曲氏嫁进门。

骆大爷望了庶弟一眼,替他做了决定,“既然老前辈糊涂,咱们做晚辈的就得帮他醒过来……现在弟妹收容逃犯人赃并获,只要适当做些文章……”

“大哥所言极是。”一直沉默的骆四叔接着施压,“其实这本该是二房的家事,怎么善加诱导,还是得二哥亲自出马。”

“现在这里也没有外人,二郎啊,我一直视你为已出,实在不愿看你被那曲家拖累,此时畏葸不前,往后就是万丈深渊啊。”

骆德昌没有反驳,纵然他心头翻江倒海似的痛苦,纵然他为自己的软弱感到不齿,他也没有丝毫立场去反驳,他能枉顾自己和整个骆家的前程么,不能!

很快,延寿堂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骆老太太提起曲氏时,眼稍耷拉着,嘴角抿成一道沟,“抄经的事也用不着她,先养养性去去杂念比什么都好。”

“二奶奶这是犯了错,还是失了宠?难怪连骆二爷回来了,都不见二人卿卿我我。”

连明岚的大丫鬟巧鸢都探听到后院的旧榨油坊里头关着一个男人,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什么男人?”“野男人呗!”

按照大舆律例,妇人犯了奸罪,必须“去衣受杖”,便是说脱掉中衣,直接用毛竹或木板击打臀部,公然羞辱之,到时候骆家二奶奶还有何面目苟活。

“管好你们的嘴。”姮芳气得咬碎银牙,提着葱白的湘裙边,一路奔到了余庆堂,恰巧骆德昌正在接待一位远客。

那人青绢直裰腰系衿带,手上捏着一顶缠棕帽,朝骆德昌行礼道,“老统领久不见家人,心中十分思念,若是有空,但请姑爷带妻女往南京一聚。”原来是曲九畴的手下来铜山送节礼,难怪那人身量不高不矮,貌不惊人,却有一种上过阵杀过敌的森肃感。

“……岳父大人有心了,恐怕小婿事务冗忙,未必能成行。”骆德昌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就淡淡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老统领还有一些东西想当面交给锦娘……”

“不必,锦娘不守妇训,如今还在思过,不便相见。”那人被噎得不轻,额角青筋抽搐,倍感折辱,但仍卑恭道,“小姐一直与相公情深笃挚,如何来不守妇训一说。”

“如此,便要问岳父大人了……”

姮芳默然转身离去,稚嫩的脸庞凝着寒霜,直到此刻她才惊觉,将希望寄托在父亲身上是多么的愚蠢!

香蒲也在为瑛姑收拾行囊,“听说秦大哥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你此行前去总要劝一劝老统领,眼前分明就是那热泼滚油,能不沾就别沾了吧。”

“我会尽力。”瑛姑在脚踝缠了几圈护带,又绑上了弯刀,她虽然不清楚二房将会发生什么,但也明白此趟南京之行的重要性非同小可。其实她心里是希望直接闯入延寿堂,救出锦娘直接交给老统领,不亦快哉!

骆德昌虽然阻挠了秦松面见曲氏,却也没有拦着瑛姑,不让她跟着回南京,在他看来曲氏的近况由瑛姑之口说出,更能戳中曲九畴的软肋,只要岳父的态度软化,他和曲氏才能真正的一家团聚、琴瑟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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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松和瑛姑是驾着马车来的,回南京也照旧择了旱路,骆家来送行的寥寥无几,个个都心怀鬼胎,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二人非常避之不及,匆匆上路。

“若是老统领固执己见,骆家难道还真会发落了锦娘?”秦松在前方赶车。

瑛姑想了想道,“姑爷怎么想我不知道,骆老太太倒不像是那等蛇蝎之人,但今后锦娘的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

两人齐齐叹了气,勒住缰绳一口气奔出几十里地去,快到都仁时寻了一处茶寮歇息,猝然听得马车上有异常响动,秦松拔刀跃身上前,却见从箱箧堆里爬出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娃娃。

“四小姐!”瑛姑真是被吓得不轻,若是骆家发觉丢了人,怕是又要鸡飞狗跳了。

姮芳可怜巴巴的望着她:“我渴了。”

“快,给四小姐买一碗凉茶。”都怪自己放松了警惕,竟然让四小姐在眼皮子底下溜出了门,瑛姑十分自责,虽然已是行了半日,但此时送回去应该还不晚。

秦松也是满脸诧异,他虽然极少见到芳姐儿,但也知道是娇惯细养出来的大户小姐,与他们这些寒门武夫是不同。现下看见姮芳捧着茶碗大口大口的酣饮,却又另有观感,到底是曲统领的血脉,骨子里还是藏了洒脱。

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姮芳一抹嘴巴,对二人道,“秦叔、瑛姑,你们不用费心送我回铜山,我是决计不会回去的,现在如果还有别人能劝得了外祖父,就只有一个我了。”

姮芳也不指望一句话就能说服对方,只瞪大了眼睛,展示自己不屈的信心,绝不会乖乖的跟着他们返回铜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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