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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骆德昌拜会陈先生后不久,骆家门房在拂晓倒夜香时,看见照壁前横躺了一个人,上前一瞧才惊呼:“小少爷,是小少爷。”

“太过分,把人往门上一扔,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怜的骆展鹏顶着眼眶乌青,鼻梁淤紫青,好似打翻了染坊,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幸亏大夫诊治了半天,说是没有筋骨之伤,至于为什么晕着,怕是受冻挨饿,过于虚弱所致。

“造孽啊,这帮丧天良的,个个都得入了畜生道。”骆老太太知道孙儿没有受大刑,方才定下心神,饶是这般,也将那笪虎咒得是往世不得超生。

昏睡了好几个时辰,骆展鹏才悠悠转醒,姮芳前去探望时,看见贺氏撑着肚子,与展鹏抱在一处痛哭流涕,此时此刻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什么埋怨什么苛责都留到以后去吧。

“鹏哥儿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能学着收心,也算没白遭这趟罪。”

姮芳也是这么想的,世上不如意的事那么多,得自己学着长大。整日在铜山游手好闲不过是井底之蛙,得出去走走才知道天地之大。

原先出事时见不着人影,现在展鹏回来了,明秀又抢着表功:“若不是邹郎负荆请罪,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好在笪虎那厮没有坏事做绝,否则我拼死也要去拦轿上告。”

这等信口雌黄的话,她倒是说来毫不费力,可连骆老太太都明白,这事真要论出力大小,只能是魏国公幕僚陈琚才有资格。

骆展鹏拽着贺氏,低声道:“我被押在牢里时,听那看守说过,骆家一个人都没来……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了。”

贺氏又是一阵抹泪,心里恨不得将那明秀扣出个洞来:“你……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说了又如何,祖母现在有赖于姑姑,至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骆展鹏拧着浓眉,声音透着少见的阴鸷,“等我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一一还给他们。”

贺氏感到儿子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我的儿,娘到底还是让你受苦了。”

***

在经历了数月的筹备后,云龙书院终于初见雏形。书院坐北朝南,前后三进,中轴线上的门厅、正堂都是原先就有的,面阔五间,进深七檩,只要稍加修饰即可。左右的硬山顶厢房、砖雕门楼、金柱挑檐檩的楼屋全都是后砌的,还有骆家二爷从各处收集来的莲花石雕门座、青石绣登,摆放于亭园内,与修葺前比自是焕然一新。

等到徐大人返程时,再次选择下榻铜山,只是这次同行的还有南直隶的几位新科举人,来为云龙书院讲习丽泽。

胡同知连声赞道:“徐大人兴学明伦,果然是身体力行,令人钦佩。”

“修德讲学,是儒学传授的根本,我不过是以振微言罢了。”

“云龙书院修缮重开,设了蒙馆、经馆招收童子后生,连塾师在内已逾百人。”

“不错,这次我带几位俊彦前来,也是想与诸生切磋道义,辩论文章,为今后的举业积累经验。”

胡同知在徐大人面前露脸时,邹化羣也不闲着,鞍前马后的引路侍候,当听说眼前这位就是邵家二公子,面上更是堆起了谄媚:“一直仰慕邵家门第常青,秋闱又出头名解元,不想今日能见到本尊。”

邵长庚看他一眼,突兀道:“你在骆家行几?”

“行……行,在下姓邹。”邹化羣舌头打起结来。

***

姮芳知道邵长庚要来,内心有种奇妙的感觉,想知道他的近况,又觉得见着了也无话可说,还是遥遥相祝比较好。

奈何有徐蓉宁和胡静贞在,还有几位参与筹建的乡绅千金,姮芳无论如何都要作陪的,可陪了一阵子,发现她们不过是勾着脖子往熙德堂方向张望,豪不避讳对秋闱才俊的企图。

有一位姑娘干脆倡议:“这云龙书院怎地不办个女学。”

“呵呵,你若去了女学,便是天天握着书卷,吟两句‘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吧。”

“你不也在床榻翻这些话本子,凭甚就来笑我。”

姮芳听得不耐,便移到月洞门后的小院,能透过花窗看见四角攒尖的绮水亭,外头的吵闹却传不进来,清净得很。

花架上的凌霄已经枯黄,几瓣碾落在卵石小径上,似泥非泥。西风轻寒,黑白相间的老猫趴在美人靠上,那是整个院子最暖和的所在。

“狸奴,你就待在哪儿,乖乖别动。”她忽而起了画兴,展开三尺熟宣起了几笔,可毕竟从没练过,勾描不出神韵来,“想画什么就得先养什么,皎月说得还真没错。”

“咦,芳姐姐在这儿啊。”这么僻静的地方,徐蓉宁也能找到,姮芳也是无可奈何。

徐蓉宁一看她在作画,立马表示想要切磋画技,可能上次在骆家憋了一口气,今儿非得发作出来。

“还有这等雅事,我也来凑个趣。”胡静贞自然是坚定的站在徐蓉宁一边,不动声色地忽略了姮芳的意见。

“其实……”姮芳吸取上次的教训,真的不想再和徐蓉宁这样的娇贵人儿搅合。

“哦?想不到这偏院内还有一场文斗,我倒要来观摩观摩。”

这个院子的月洞门居然是两边通透的,徐大人一行从熙德堂转过来,正好就经过此处,他的身份倒不需要避讳什么男女之防,看见爱女在此斗画,自然而然要来捧场。

于是丫头们赶紧研磨铺纸,给小姐们摆好画案,姮芳没有分心其它,只顾埋头作画,反正这次打定主意不去抢那风头,寥寥几笔也就糊弄过去。

“小姑娘动作很快啊。”徐大人对姮芳还有丁点影响,他们这样的文坛巨擘记性不好是不可能的,“既然你第一个搁笔,那就先来看看你画得如何吧!”

姮芳恭敬地后退半步,给徐大人挪出余地来,可徐长庚却冲身后一招手:“算了,蓉姐儿也在场内,为显公平还是让新科的解元来做裁决吧。”

***

邵长庚闻言,举步站到了姮芳近前,低哑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不错。”

哪里不错了,姮芳就随手描了幅丝瓜虫花,运笔也没什么力道,墨色的瓜筋勾得很草率,藤黄的丝瓜花蔫耷着,构图显得非常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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