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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二道沟大铁桥一带,寂静如常。

桥头的岗亭中闪着昏黄的灯光。远处大院中间,有三盏探照灯交叉来回晃动着,不时从院旁边树上传来猫头鹰叫声。

夜风凛寒,小雪漫天。

“驾--------”伴随着两声清脆的鞭子响,一队马车形成一列上了大铁桥,共六辆马车,车上拉的都是粗细不均的松木和几名装卸工。

在铁桥南侧的两个执勤岗亭中间,用松木杆绑扎成的路障挡住去路。

两个站岗的日本兵簇拥着一个下级军官从岗亭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日兵喊道:“やめろ(站住)!なれ(什么人)?”

“吁------”打头的车把式下了车,是个很瘦的年轻人,他的身后下来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眼睛的魁梧的中年人。

只见那个戴眼镜的人走上前去,向那个军官深施一礼,用流利的日语说:“你好,我是寰亚株式会社的,我们要将这六马车的松木存放在仓库里,是准备在加格达奇修建防御工事的军用物资。”说着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一张证件和一张纸单,递给了那个军官,“这是满铁调查部开具的特别通行证和存货通知单。”

那个军官把证件和存货单看了又看,他又问道,“怎么车上还有这些人?”

这个戴眼镜的说:“这些人除了赶车的,就是装卸工。这都是我花大价钱雇来的,这么晚工人不好找啊。”

那个军官向身边的两个兵说:“挨个检查随身物品,不许带任何违禁物品。”

那两个兵就提着手电筒,从第一辆马车查起,车上的木材装得很整齐,里面没发现任何违禁东西,把有的工人的烟口袋、随身钥匙、火柴都搜了去,也就是说除了车把式的鞭子能带进去,这些工人身上没有任何东西。他们检查完毕,把这烟口袋和火柴都让那个军官看了看,他们也说,如果车上有别的东西也很容易发现,松木本身就是长短粗细不均,中间的缝隙有很多,都看得见,不容易夹带东西。

那个军官挥了挥手,“放行。卸下木材早些出来,不得乱走动。”

戴眼镜人满脸陪笑着,上前塞到军官手里一盒太阳牌香烟,那个军官看样还很不高兴,上前就把烟抢了过去,然后就翻戴眼镜人的衣兜,“这是什么?”

戴眼镜人微笑着用日语说:“这个……是今天下午银行给我的支票,这个是点烟用的火柴。”说着顺势从一个信封拉出两张支票,拉出一半来,转向给这个军官,“太君,请查看?”

那个军官毕竟是下级军官,他的收入也不高,终于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那两张支票抓在手里,把火柴也抢了去,“这些你的不要带进去?可以不?”

“好的,好的,谢谢太君。听您的口音像是北海道的,我的家乡在江户,北海道函馆的夜景是最美的。”向那军官招了招手,上了马车。

这时,士兵已经把路障移开,六辆马车长驱直入。

大约走了500米,借着灯光能看得见,整个满铁仓库外围都是高大的围墙,上面还有铁丝网,铁丝网上挂着铃铛;大院四角建有瞭望角楼,大墙下不时有巡逻队经过,总之就是戒备森严。

仓库正门是两扇对开的黑漆大铁门,门口的哨兵查验了通行证和入货通知单后,将通行证返回,递给那个戴眼镜的人。开了大铁门,然后一个留着小黑胡的保管员领着他们向里面走去。放眼望去,这里面共有大小仓库八十多间,分四排,仓库门前是通长的站台兼机动车道,中间是铁道穿行,可直通沈长铁路货场。

这队马车在那个保管员带领下,进到第四排的南侧车道上,在72号仓库前停了下来。保管员用钥匙打开铁锁,“嘎吱-------”推开带滑轨的仓库铁门,对戴眼镜的说:“你们卸货吧,卸完了,关好电灯,合上铁门,把锁头锁好,就行了。钥匙我拿走,卸完立刻走。咱都是中国人,我得告诉你们这里有狼狗,要小心点。别乱走乱看,听见没?大晚上的太困了,我得眯一会儿。”说着,转身而去。

看着保管员的背影,戴眼镜的人很客气地说:“您慢走,谢谢!”回头招呼大家,“各位师傅们,辛苦大家了,卸货吧。在仓库里摆整齐点,重的多上几个人。”

待保管员走远了,这几人都会心地笑了起来。原来那个穿皮夹克、戴眼镜的人就是骆霜晨,这几个赶车的都是纳兰松寒家商行的伙计,卸货的都是万年里67号院的兄弟们。骆霜晨一挥手,众人进了仓库,大家围在一起,骆霜晨说:“兄弟们,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和四海、李源、周不起去侦查情况,一人一排仓库,不论找到人没有,都不要单独行动,半小时后必须回到这个72号仓库,我们再研究对策。余下的人都听孟加发的,一起在这里卸木头,不着急,为什么要来六辆马车,咱的木头也不是白来的,但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啊,分头行动吧。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开枪。”

有两人从第三辆马车上卸下一根直径80公分的圆松木,放在了仓库地面上,张硕非向龙四海一招手,两人对站在这根圆木两端,两人弯下身子一起扶着圆木相向使劲一推,就见圆木分成了上下两半,原来这圆木是中空的,里面是他们应手的短枪和兵器,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把武器带在身上后,又将圆木合上,靠在了一边。原来这是“神机军师”张硕非设计的,居然顺利地将武器带进了戒备森严的满铁仓库。

骆霜晨和龙四海、李源、周不起四人分别沿着第四、第三、第二、第一排仓库,蹑手蹑脚、身子贴着墙根,挨个库房查看。

我们单说周不起。他站在路口,见第七个仓库里面亮着灯光。他很庆幸自己的眼光很有福分,总是在线索迷茫的时候,有所收获。

隔着大铁门,就听见有几个人在唠嗑。

“我说五哥,咱们干了这一单子,得有大多风险啊?”

“那又怎么办?上支下派,能怎么样?这活干得,你说这也是整事都出奇了,那卢总会长的千金,谁敢动?哎-----咱们老大就是胆肥。”

“把这事做完,我就申请回巡逻队去,宁可天天逛大街,也不能这么干。你们知不知道吉长总商会?那里面的人都是吉长地区的商界精英,这个会长就是卢世堃,也不知道谷茂林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向老卢的女儿下手。”

“我分析呀,一定是有日本人给撑腰,否则他不也敢,凭他?也进不了这满铁的仓库间。”

“咱就说他老谷,此前啥时真正给咱们点好处?这次不但给咱们点了好菜、好酒,每人还给了600满洲圆,自从穿上这身皮,别说外人,就咱自己都觉得有点对不起祖宗,可能怎么办?都是混生活吧。”

“别乱说啊,有好菜、好饭,那个酒是我搞到的。

听到这里,周不起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向72号仓库疾驰而去。

过了一阵子,骆霜晨、龙四海和李源都回到了72号仓库里,这时其他人已卸了将近一半的木材。

周不起先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看来我们掌握的线索是对的,卢大小姐就在第一排7号仓库里,听声音看守的人大约有六七个吧,在喝酒闲聊。”

骆霜晨听到这里,心中觉得有些安然,低声说:“这样吧,让这六个驾车的师傅们看好车辆,钟三克、花非华留下,帮助卸下余下松木,把重要的圆木放在一边,别弄混了。其他人和我一起去7号仓库。把人救出来,我们再回到这里,到了那,陈允先负责在仓库外警戒,其他人和我一起进入仓库,能不开枪就不开枪,救人是第一位的。听明白没?出发!”

“红衣大炮”赵前逊说:“等等,我得把这个都带上”。他把另一根圆木打开,从中将一个带背带的小木箱背在了肩上。

“追命太保”秦无用问:“兄弟,这里都是你自己研制的比肥皂大一点的延时炸药?少了点儿。”

赵前逊说:“哥呀,足够了,今晚您就等着听二十一响礼炮响吧。”

一切按照计划开始行动。

当骆霜晨他们再次摸到7号仓库时,里面的几个显然已然喝得正在起兴。

“哥哥呀,如果你说这里四周是铜墙铁壁,我说这里像人间地狱,你看外面多黑,真要是有人进来拿了咱们,可就回不去了。”

“你说点吉祥话行不?”

“就是,咱们的行动可以说是很隐密,咱们在孝子坟集合,他们就是找着车辙印,也不知道咱们是从警备队出来的呀。”

“可不,三虎子说的对,就孝子坟那地方,荒郊野地,咱们在兴安桥那行动很快了,谁还能找到咱们?”

“嗯,咱们这些人啊,不求大富大贵,就是混口饭吃吧。”

“我他妈没能耐,有点手段就像赵尚志、马占山似的,和他妈小日本干,凭啥就那个弹丸之地欺负咱们泱泱大国?”

“你不要命了?啥话都说?喝酒吧,从咱们穿上这身黑皮,咱就是对不起祖宗了,说什么也不对,难啊。喝酒。”

“给那个小娘们点吃的没有?”

“给了她也不吃,就是硬挺。”

“你说咱们这事是不是干得有点缺德?”

“嗯,做的时候吧,没想太多,喝点酒后觉得不是滋味。以后找到好营生,咱别干了,良心上还是总那么这得劲。”

“得过且过吧,就看你丫头能不能有好人来救她了,咱可说,咱不能太缺德了,这几天如果有人来救,咱们就着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人来救,咱也别难为她,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唉,这年头生活在有钱人家也不得安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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