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水不敢面对他的眼神。他静静的站起身，向出口处走去，背后是无数个狂欢的观众，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LPL总决赛那五光流彩的奖杯就安静的躺在他旁边的台上，而他经过的时候却看都没看一眼。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配。
。。。。。。
恒山县人民医院。
天空亦如他们走之前的阴暗，苍穹似要压到地面上来，让人喘不动气。
盖山呆呆的站在一张病床前面，眼里满含泪水。他身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正是她的妻子，小十一口中的霞嫂子，刘霞。
穿着白大褂的医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鉴于你家庭的情况，在这之前我们医院已经尽了人道主义，你母亲住院期间的住院费已经全额免除，美国进口的特效药以及手术的费用也减免到了最低限度，但是医院不是福利院。。。对不起，你们来晚了。”
小十一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在他的印象里，山哥永远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从不流泪，也从不向别人妥协，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有种东西在胸口流淌着，堵塞着，憋得发慌。
白大褂医师满脸无奈的摇着头，他见过太多像盖山这样来自山区农村的家庭，一场病，对他们来说就是天灾，虽然医疗保险普及率在逐年递增，但一些偏远山区的人是没有保险这个概念的，因为与其把钱花在不知所为的明天，不如放在自己口袋里更让人踏实，并且，大病及特效药的报销也只占很小的比重。终于在借遍了所有能借的钱之后，除了接受生离死别之外，别无他法。
刘霞顾不上擦脸上的泪水，“扑通”一下给医师跪下，“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俺娘吧，她真的是个好人。大夫，您行行好。。。“
这个一辈子与黄土打着交道的农村女子还意识不到是金钱的问题才延误了手术。
门外挤满了围观的群众，伴随着一片唏嘘声和同情的目光。
医师嘴里说着对不起不住的摇头。
又一个带着眼镜，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开口道：“王医生，这些就是那个肾衰竭病人的家属？”
王医生回头道：“张主任，你来得正好，劝劝这病人的家属吧？”
张主任一见到跪在地上的刘霞，脸色立即变得铁青，冷冷道：“怎么还有你们这样的家属，你们也知道医院已经对你们足够照顾了。病人现在处在濒死状，已经没有了实施手术的条件，我们下的不是病危通知书，是死亡通知书。无力回天医院表示歉意，但这完全是因为你们拖延时间才导致的。”
她虽说着表示歉意。但口气里却一点对不起的意思都没有。
盖山却如同见到救星似的，拉着肖主任的工作服道：“医生，求求你，开些药吧，俺娘一定能支撑到做手术的，求求你，我很快就把钱凑来，求求你。”他已有些语无伦次。
张主任厌恶的甩开盖山的手，冷冷道：“你们抓紧把病人接走吧，早回去料理后事也省些钱。”
盖山继续追上去拉住张主任的衣袖，浑身颤抖。刘霞已经开始跪下磕头了，地面都蓬蓬作响。
张主任不耐烦了，猛地一甩衣袖，尖叫道，“别碰我，你这个农民。没钱还来医院干什么！我喊保安了！保安！”
见到这个情形，3K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在围观人群的惊呼声中冲上去死死的抓住了张主任的头发，怒喊道：“吗的，见死不救，你不配当医生。山哥的母亲死了，我让你陪葬！”他像发了疯般的殴打着张主任，彻底失去了理智。
张主任已挣扎着倒在地上，披头散发的，口里不停的喊着饶命，那模样极为恐怖，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闻讯而来的保安死死拉住了3K。
叶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他看上去头发蓬乱，满身灰垢，眼眶又红又肿，斜依着门柱，无力的看着状若疯狂的3K。
3K不知拿来的一股力气，突然挣脱了保安的束缚，向叶水冲过来就是一拳。
“啪！”
一股鲜血从叶水的鼻间流下。
叶水没有动。
3K的拳头随即像暴雨一样重重击打在叶水脸部各处，叶水弯下腰去。
“你妈的，你满意了，现在你满意了，为什么你还有脸回来，为什么你那天要故意让人家赢，你这个混蛋，老子宰了你。。。”3K近乎疯狂的叫喊着。
盖山，小十一，King早已冲过来拉住了3K。
“三哥，你疯了，他是老大呀。”小十一哭喊道。
3K大叫道：“老子知道是他，但老子就是要揍他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三哥，三哥，清醒点，你清醒点好不好？”小十一死命拉着他。
叶水缓缓走到盖山面前，静静的注视着他，摊开手掌，里面有一张因紧攥着变得皱巴巴的支票。
盖山满含泪水的回头望了望被缓缓盖上白布的病床，转过头来注视着叶水手中的支票轻轻的摇了摇头，病床旁边显示病人生命体征的仪器上，已经没有了波动。
过了好半天，盖山才开口道：“你什么都别说，咱知道你有你的难处，咱也相信那天你不是故意输的，别问为什么，因为咱们是兄弟，永远的兄弟。”
兄弟，兄弟？这个词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能懂呢？究竟有多少人能配呢？
叶水的泪水终于流下，双手已握紧，指甲已嵌入肉里，他颤抖着道：“山哥，对，对不起！“
盖山没有再说话，他脸上的表情已近乎与一种死人的表情，完全的彻底的麻木与机械。生命中最不能承受之重便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远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叶水始终不敢再看他，他的一辈子里，亏欠最多的就是盖山，如果不是他的失神，他们就能获得冠军领走奖金，那么山哥的母亲。。。
叶水甚至期望盖山也能像3K一样冲过来很很揍他一顿，那样他心里也会好过一点。因为带给他们希望的，是他，让他们绝望的，也是他。
盖山只是用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叶水，他知道，叶水手中的支票，也许是做了他教导小十一的那有所不为的事，他的心中，叶水已经为了他，为了他的母亲，已付出了太多太多。
他又怎么会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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