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书心中早有打算,要把她许配给慕家长子,以完齐慕之交。正好二人天生一对,情投意合,为这份亲事更是锦上添花。
众人皆宠爱庭玉,将她捧在天上,而妹妹齐阁玉,不过是用来衬托姐姐的一介普通女子,不够美貌,不够聪慧,也不够大气。
可是,穿姐姐旧衣的那个是她,不允许踏入父亲书房的那个是她,静心绣制了半个月的紫莲帕子不如半日里写就的一首吟夏诗的,也是她。
旁人只说,似庭玉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举世难求,又怎么奢望她的妹妹也能长成这么一朵奇葩呢?
好在有人能懂阁玉的心,将她寄去的书信与亲手缝的荷包视之如珍,那人便是洛峰。
洛峰上有兄长洛岩,下有弟弟洛岑、洛岷。洛岩常常忙于功课,他担起照料弟弟的责任,不出事,是弟弟懂事听话,出了事,则怪他不能以身作则,败坏了弟弟。
赔礼的糕糖被拒那日,洛峰让小厮跑腿,买通了齐家的下人,将糕糖偷偷送到阁玉手里。
阁玉回了一封信带给洛峰,上言欣喜,只可惜父辈之隔阂有如千山万水,谢过公子好心。
洛峰读信颇有感慨,也回了封捎过去。
一来二去,二人私下来成了笔友,虽不能见面,但在这信笺上早已推心置腹。
到了明弘十年,恰逢洛家想要拉拢齐家,请了媒婆帮洛峰与阁玉牵线,却被傲骨铮铮的齐尚书再次拒之门外。齐尚书打算,将小女儿许配给兵部沈尚书的长子沈烽。况且,他素来瞧不起洛家,就是让小女儿老死在闺房里,也绝不许她踏入洛家一步。
齐阁玉哭得喘不过气,好像有人要将她的心扯出胸口,下一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入夜,她躺在自己闺床上,庭玉坐在她跟前,捏着一沓信纸,面容严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她还很虚弱,强撑着坐起来,想要抢回书信。
“你明知道洛宣棠是个奸佞小人,居然还瞒着我们,与他的儿子有私情!阁玉,你竟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庭玉不容分说,一把将这些信摔在地上。
“你干什么?!”阁玉争抢着信,身子发软跌下了床,却不顾膝盖疼痛也不会灰尘,将地上的信纸揽在怀里。
“这些东西要是被父亲发现,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庭玉夺信,不料被妹妹一口咬住手臂,牙齿陷在肉中,满口鲜血。
“你和洛峰没有缘分,阁玉,痛一世不如痛一时,你以后会明白这个道理的。”齐庭玉知道争夺徒劳,只好退让一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天选之女,我配不上做你妹妹,劳您费心了。”齐阁玉满嘴是血的露出冷笑,多年来的卑微与怨恨凝在眼里,好像换了一个人。
庭玉忍住手上的伤痛叹了口气,吩咐丫鬟们照顾好阁玉,莫让老爷发现这些信。
翌日,齐尚书发现庭玉手怎么裹着布,她笑了笑,只说是昨夜打碎了杯子,一不小心伤了手。
明弘帝在位十二年,最后两年忽然中风,神志不清,朝廷这潭深水表面仍旧平静,水面下却已是风起云涌、暗流凶猛,阁玉的婚事也因此搁置。保皇派慕丘齐子仁等人为首,忠心耿耿,为正王朝鞠躬尽瘁,而另一边,左丞相洛宣棠图谋不轨,利用皇帝的信任权倾朝野,肆意妄为。
太熙初年,叶崇将军率军赴拱月关对抗夷族,不幸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失去兵权的保皇派成了瓮中之鳖,一首诗悄悄从齐府流出来,说是慕丘写的一首诗,有这么一句“满城红叶竞秋寒,反正清明风不改”。
本是表节的诗,然因沾了“反正”二字,洛宣棠大肆在小皇帝面前曲解了一番,给它冠上了谋反的名义,道是慕齐二人狼狈为奸,祸害无穷。
小皇帝本就糊涂,被他一阵大话绕得云里雾里,龙颜大怒,立马派人调查此案。不巧的是,调查此案的正是洛府师爷出身如今平步青云,掌管扶辰两万精兵的司空云兰,果真在齐府翻出一叶诗笺,上面正是慕丘亲笔的这首诗。
顿时,保皇派的中流砥柱倒塌,大势所趋,将来会是洛宣棠的天下。
史书上载言,正朝末年,原因少帝太熙陛下年少无知,轻薄朝廷,游戏天命,不堪权乾之重。而幸朝中有良臣,丞相洛讳宣棠者,德高才能可济天下,兼频有帝兆之象,实乃上天之意,时人福音。故太熙二年春北辰星堕,陛下于仪新台禅让,以昭尧舜之明德,庇众生之祥荣。自此易国号为聿,正德年启。
正德圣上登位伊始,剔陈腐,扫余孽,自右丞、礼部起肃清,抄斩正遗佞臣奸官无数,聿朝开清明之风,盛世指日可待矣。
末了清浅一笔提及,太熙陛下迁居,不久病薨。
聿朝的太后是个仁慈妇人,不喜杀生,正德皇帝为了留下孝名,讨好太后,表面上只罚慕齐两府血亲流放疆外,永世不得归京。实则派司空云兰领精兵五十,伪装成山贼,潜伏在他们流放途中的险要山口,将他们斩草除根。
不曾想洛峰得知此消息,脑子一热,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三月十九那日下着大雨,回寒料峭,山路泥泞,司空云兰蹲在山头,朝准山下押送的马匹放了一箭。马匹当即受了惊吓,蹄上吃不住力,送死一般往山崖下跳了下去。
此处山崖高几十丈,崖下更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林子,落下去即使摔不死,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感谢老天爷借刀,使他不必亲手解决这群人,正得意着,只见囚车后头突然出现几个冒雨骑马的人,领头的那位骑着赤色骏马,看模样却很熟悉,再定睛一看,竟是洛峰少爷,不,是祐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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