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陈然没有批评我,但郭鑫指责我时,他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他的内心也生气焦急,只是他的涵养让他没有做出郭鑫那样的激烈举动罢了。想到这里,我更觉泄气,是啊,他也觉得对我无话可说吧。
李玥儿啊李玥儿,你一天对陈然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想到会在他面前遭遇这种事情?
握着笔的手不禁一滞,笔尖突然漏出一滴巨大的墨汁,滴在桌面的文件上,我连忙拿起手边的纸巾擦拭,却是越拂越黑,越用力越明显,直直把文件浸了个透。望着白纸黑字上硕大的墨花,张牙舞爪地甚是刺眼,今天仿佛诸事不顺,心底一阵索然,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
“还不下班么?”
一个熟悉地声音在我面前响起,我在泪眼朦胧中抬起头,只见陈然站在行政部的门口和颜悦色对我说道,没想到他突然出现,我一时竟忘了答话。
“怎么哭了?”陈然见我不答话,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泪眼婆娑的我,惊讶地问道。“因为下午的事情?”
我此时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就着刚才擦墨的纸巾想把眼泪擦掉,顺手一拂间墨迹却不小心染到了脸上。
我还兀自不觉,一个劲地否认,“没有,没有,陈总,我没哭。”
陈然却噗嗤一笑,我不解地望着他,他指指我的脸,示意我照照镜子。我这才对着桌上摆着的镜子望了一眼,这一眼,直让我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那墨迹正巧在两边脸颊中央,像两根猫胡子!
我不禁低呼一声,一边连声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赶紧冲进洗手间里,把那花脸清理得干干净净,反复确认无误后才走了出来,心里却因着这意外尴尬之极,今天在陈然面前犯错已经够了,现在居然还被他看到这么滑稽出糗的我!
天呐,我今天是撞到鬼了吧!
可心里也不禁一酸,我竟这么在意他对我的看法了么?原来,无论我如何逃避,在我心底深处,终究是希望把最好的自己展现给他的。
没想到陈然并未离开,见我出来直接说道,“走吧,下班了,可以搭我的顺风车。”
我望着他,一时忘了挪动脚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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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说我可以搭他的车,他刚才还对着我笑,难道他没有生我的气?没有觉得我今天做了错事应该好好反省深刻检查?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陈然的声音唤回我的思绪,仿佛一道光渗进来,落下温暖细密的影子,悄悄慰平我纷乱如麻的心海波皴。想着今天错态丑态都被他瞧了去,此刻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我心一横,再顾不得之前的回避,顺手拿起座位上的提包,跟了上去。
陈然
凯然的日子紧张而忙碌,偶尔在行政部的格子间,会议室的角落里,或是公司走廊上,我会看到她,那个名叫李玥儿的女孩,或长发披肩,或束着简单的马尾,始终保持着谦和礼貌的微笑,神色恬淡,不卑不亢,如同一枝开在水中的莲花,清丽而矜持。
她似乎非常忙碌,非常忙,我能听见行政部的空气中回荡着她的呢咙软语,也能听见她特有的轻柔脚步声布满公司的每个角落,可每一次当我出现,无论在哪里,我们总是巧合地擦身而过,像安排好了一般。
这多少让我有点懊丧。
有那么一两次,我刻意只唤她为我送份文件,可总是另一个人出现在我办公室,用我听了无数次的开场白说道,“陈总,李玥儿这会儿去办事了,她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不同的只是办事的地点而已。
李玥儿不是主要负责文秘工作么,为何次次出外勤的都是她?
但同时我也不得不懊丧地承认,她忙着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我而有所耽搁,至少说明,我之于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对,没什么两样,也就是俗称的,“路人”。
可是,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陈然,你和她不就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么,为什么她要对你另眼相看?难道你还在那天酒醉的后遗症里没清醒过来么?话又说回来,你介意她对你的冷淡,难道她之于你,有和其他人不一样吗?
我发现自己竟然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是了,是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都是幻觉惹的祸。凯然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呢,纠结那些无稽之谈做什么,让它去吧,该干嘛干嘛。
回凯然后我和小娟仅通过三次电话,几乎都是在双方的忙碌中草草收场。渐渐的,短信传输变成了我们日常联系的主要方式,文字的编辑不受时间、地点、人物的打扰,恰到好处的掩盖了我们许多时候无话可说的尴尬。
突然发现,我和小娟的婚姻不知不觉已步入第七个年头,“七年之痒”,我们似乎也没能免俗。
只是说来也怪,自从回了凯然,之前做过的那个梦便再未出现,甚至那些奇怪的身体反应也在慢慢消失,难道牵动我百般心思的不是小娟,不是李玥儿,而是凯然?!
嗯,是的,是凯然!我怎么没想到?我早该想到了!可笑之前还左思右想神思恍惚,原来根本是错了方向。
这样的认知似乎让我翻然悔悟,也给了我一个最好的理由忘掉那些扰人心绪专注凯然的事务。
于是我便更加投入凯然的工作。市面上的替代产品终归因为配方的残缺在性能上与凯然差了一筹,我们抓住它这一弱点在销售政策上作文章,又在研发端加大投入,公司的业绩迅速有了起色,郭凯和众人终于都松了口气。
然而对于郭鑫,我也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渐渐明白了之前的传言非虚。这个老郭的亲弟弟,或许是因为销售人员天生的拼闯劲头,加上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行事作风颇目中无人,利益当前,争抢很是凶猛,出了问题,责任推得也比谁都干净。
今天因着郭凯出差,我便同郭鑫一道前往科技局落实高新技术补贴的事情。郭鑫大大咧咧,疏忽大意中落下了一份重要的申请资料,情急之下只得让行政部马上送过来。我看见李玥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反而还落得他埋怨时,不由得微微皱了眉。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玥儿带错了资料,想必这平时并不是她负责的事情,王浩又出门在外,事出紧急难免忙中出错。眼下本是三人合力想办法解决燃眉之急的时候,郭鑫却一个劲地数落不停,直把人小姑娘逼得快哭了出来。
我对郭鑫的所作所为颇有些不齿,追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己的失误,却让别人背了黑锅,还遭受几番数落。因下属在场,我也不便说他什么。但即使最后我们顺利完成了任务,以李玥儿的性格终归是被这事影响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回程路上一直默不作声。想起上次与她同车,还是我回凯然的那日,她也如今天这般沉默,转眼已近半年,为何与她同处的时光总是难以看到她的笑容?
我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想起她了吧,自从上次在自嘲中撩开手后,那个欢迎宴会半醉半醒间的翠色身影便在无数的会议、加班中渐渐变得模糊。行政部毕竟不是我分管的部门,即便在同一楼层,我和她直接见面的机会也并不多,何况她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非常忙碌,下属如此尽职尽责地为公司操劳,做老板的应当高兴才是,更不会主动去打扰了。
可现在,她又坐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静静地,一动不动地望向窗外。我从后排看去,只能见她清秀的耳廓边几缕随意散落的碎发,被风轻轻撩起,似有若无地抚过她淡绯的脸颊。她的头微微抵着车窗,怀里抱着厚厚的那摞错误的资料,我一眼瞥见她手指间被沉重的文件袋硌出的鲜红印迹,心里微微一动,前情旧绪仿佛一瞬间全涌上来,不管不顾地在我身体里冲撞翻滚,只为寻一个出口泄掉这迷迷茫茫的不知所措。
我闭上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忽觉疲惫不堪,一颗心也空落落地好似找不着方向。
回到公司已是过了下班时间,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处理,大可马上离开。可当我看见李玥儿失神地坐在办公桌前,那样无助而哀伤的样子,我就像长了钉子一般再也挪不开脚步。
黄昏的市日头还未全部落下,只收敛了光芒懒懒地从窗外斜照进来,如一绢轻柔的金纱淡淡地笼在她的身上,细碎的流光从她的额头眉间缓缓掠过,衬得她的形影更加楚楚动人,像极了那曾经的梦里的女子。
呵,那个梦,那个已经很久都未曾做过的梦,在我以为自己快要将它遗忘的时候,突然,如此清晰地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天地静好,岁月无声,我似乎有些痴了,此时此刻,望着日渐昏沉的天色和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我却只想陪着她,就这样静静地,不为人知地,陪着她。不知道是因着那个梦,还是因着她。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时光在这满室静谧间似乎停住了脚步,我在前尘后事的怔忡里仿佛下定了最后决心,抓起桌边车钥匙,直直走向行政部,走向那扇开着的大门,好似面前有一条康庄大道,一直伸向远方,通向那看不见的未来,联结起我与她原本隔着千里万里的天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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