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与灰家结缘要从我老爷爷(曾祖父)身上说起。
老奶奶她当年给后人们回忆说我老爷爷不是本省人,而是在闹捻军的那几年跟着从南方逃难而来难民们跑到老奶奶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来的。
老爷爷他当年饿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想去附近人家讨口剩饭吃;但当他刚摸到老奶奶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讨吃的时候就饿得两眼一黑晕了过去了。
后来还是早起拿着秕谷喂鸡的老奶奶打开院门,才发现在自家门口倒着这样一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
老奶奶她一时惊慌,就坐倒在门口大声喊叫了起来,一下子把全家人都给惊动了。
老奶奶的父亲赶到门口,先伸手在老爷爷的鼻下试了试,发现还有点热乎气,就赶紧招呼门房一起把老爷爷抬到里屋的炕上,再给盖上了一床被褥。
老奶奶的母亲赶忙去厨下端来一碗温热的米粥,之后众人合力撬开老爷爷的嘴巴,把米粥给他灌了下去,这才让老爷爷他缓醒过来。
老爷爷他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人家的炕上,当下就爬起来跪在炕上冲着全家人不住的磕头。
老奶奶的父亲爱他性子机灵且模样长得还忠厚,就答应收留他当个学徒。
从此老爷爷跟着家里烧砖的师傅学了一手挖窑烧砖的本事,最后成功逆推了白富美,娶了老奶奶还继承了岳父的家业。
这事要搁今天也绝对算是一段传奇了,之后还有故事和这段经历有关,此处先按下不表。
据老爷爷自己说,这祖籍老家遭了兵灾,家里不剩什么人了,也从来不跟旁人提自己具体的籍贯;但根据我推测,老爷爷他应该是从江南的沿海一带而来。
要知道老爷爷他当年在家里人面前显露的几手绝活,在今天看来仍富有传奇色彩。
我爸爸小时候,老奶奶她还活着,还经常给家里的孩子们讲老爷爷当年的故事。
这个故事大概发生在甲午战争之后,东洋鬼子刚刚消停,老家又闹起了旱灾。
地里庄稼几乎绝收,偏生这官府愈加横征暴敛,那时节村里人的日子过得都挺苦。
附近的乡邻们连饭都吃不饱,更不会有多少人花钱来家里的砖厂买砖,所以这砖窑生意也不得不暂时停了。
老爷爷他本身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砖厂的生意一停,就扛着一张渔网四处寻找水塘河汊来打鱼,好解家中缺粮的燃眉之急。
说来也怪,老家有那么多河汊港湾,哪条沟哪条湾有鱼、有什么鱼、啥时候上鱼,他都一清二楚;经常有人看着老爷爷他从外边背回沉甸甸的一网兜鱼眼馋,然后一帮好事者就结伴带着渔网去找老爷爷下网的地方捡漏,结果费了半天劲也只不过弄到几条巴掌大的猫鱼。
这一切使得老爷爷他在村里人眼中越发神秘起来。
我父亲后来跟我说,老爷爷这手捕鱼的本领叫做‘算潮令’。
因为沿海的千河万水,都东归于沧溟。只要这条河能入海,那么河里的鱼儿无论迁徙还是繁衍,每时每刻的行为都与当地潮汐的规律密不可分。
什么时刻什么鱼开始吃食,什么时刻什么鱼开始上浮换气都是有迹可循,掐着潮令下网,就不会走空;但要是误了潮令那多半就在白费功夫。
后面还有故事和这个潮令有关,这里再埋个关子。
那个年代吃口饱饭不容易,老爷爷打了鱼回来,也绝没有自家关起门来大吃大嚼的道理。
老奶奶站在院里招呼一声,街坊四邻、左邻右舍的妯娌们都赶来我家帮忙打下手,一起收拾渔获上桌享用。
不过老爷爷身上却有一点不好,他似乎有点纨绔习性,为人比较疏懒,从来不愿意在吃完饭后打扫院子。
那桌上吃剩下的鱼骨鱼头,他经常是端起了往门口阴沟一倒就算完,还美其名曰让天上地下的朋友都来沾沾光,发发利市。
老奶奶前后说了他几次,结果发现他压根没听进去,一气之下也就听之任之了。
也许是无意间让老爷爷给说中了,从此老家宅院门口就经常有些猫狗野鼠之类动物出没。
有时候老爷爷起早打渔在门口碰上了,这俏皮劲上来还会冲着无人处拱手行礼问好。
说来也怪,别看家门口猫狗狐鼠往来成群结队,却绝不入家门一步,这家里的家具衣物也绝无损坏,可以称得上是众生和谐相处。
可是那一年旱灾尤其严重,到后来村子附近的几处水洼都干了。
老爷爷不得不起早贪黑,跑二三十里路出去打渔,可依旧越打越少,这日子也越发难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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