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檐彩峻,凤笛玉树,宝马雕车香满路。金翠照罗绮,歌酒夜春不尽,万海欢声。
一梦花朝,遥问蓬瀛,醉夜莹莹星如雨。凭阑瑞烟深处,白月清风,岁岁熙,更吹落桂子霜满树。
艳骨如窟。
这诗中说的虽是夜幕垂落之后的昌都盛景,但将之用于白日,倒也是十分合衬。虽没有歌酒醉夜,没有莹莹繁星,没有白月清风,但秋日暖阳高悬,灿灿日光下澈,将金砖玉瓦照得愈显辉煌,称着黑檐朱梁广轩羽阙,尽显钟鸣鼎食之昌荣盛态。
可待车马渐渐出了王公贵族聚居之所后,眼前所见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临街商铺百二十间,来往商旅过客莫不是负箱提箧神色匆匆。骡马经市而过,所到之处莫不是人声鼎沸衣袂成云,临街商铺为招徕客人,特意摆出各方珍宝,引人驻足。酒楼铁铺笔行书肆,各类商铺皆聚于此间,就连西琅的酒安虞的布金胡的马四洋的乐器,皆是一求百应,仿佛此间没有世上寻不着买不到的东西。
褚茵褚萤虽是儿时曾在昌都中住过几年,但彼时尚年幼,哪里还能记得那般清晰,此刻见了来来往往各色人潮,皆是新奇不已,直拉着褚阅和褚娴的手慨叹着多年不见,京中竟已繁华至。
此。
按理说束州也是西南大郡,虽远远及不上昌都繁华,但自昭宁年间三藩祸乱,昭宁帝田昊被迫南下意欲迁都束州以来便自有了“南都”之称,其郡与西琅安虞比邻,亦是文教融汇之大城,可昌都既是名唤“昌”字,自然有它独到的繁荣之处。
“我曾听老人说过,京城之所以取名为昌,是因为昔年高祖皇帝率万民夜渡寒江后,曾与众臣商议要在何处选城定都。彼时因周王暴政无道,寒江之南饱受税增之苦,而尚处贫瘠,其中绛州尤最。众臣皆上表,请在稍为富庶的临海陵州建都,可唯独时任左相的仲孙塱恳请建都于绛州昌杳,说自古以来富庶的土地应该留给百姓去耕种富饶的郡县应该留给商旅去为国家赚来钱财。他说此地前依荥河后靠泷山,自成险护之外,又气候湿暖,四季宜人,即便现在土地稍为瘠薄了些,但用以建城养百姓却是极佳之所。”
褚阅已是许久许久没有再见过此番繁荣昌盛之景,早先居于地府那三月间眼中所见皆是灰茫茫,即便其间所居鬼吏所宿亡魂皆与俗世间百姓并无二致,可终究是冰冷冷的,没有肉身,亦没有呼吸,思及此,她不由得渐渐忘却了身边的褚茵褚萤,以为自己尚处在昔日与褚言相携出游的欢乐之时,开口便捡着昌都的典故兀自说了起来。
“彼时百姓刚刚随军南下,正是国力亏空之时,高祖闻言深以为然,立即采用仲孙塱的建议,改昌杳为单字昌,寓意大齐万世昌荣之大业并不杳远。数百年间风云变幻,历经永嘉年间的大火昭宁年间的战乱元平年间的内患,如今的昌都怕已是当年高祖皇帝都未能料想到的繁华”
她一面说着,一面正想像以往一样拉过身边默默精听的褚言,给她指一指临着大道的街上又添了哪些铺子,可抬手时却是堪堪扑了个空。
略有错愕地抬首向身边看去,褚阅只见褚萤正柔柔笑望着自己,可那笑中却掺了点若有所思与考量,直教褚阅心头一凉,赶忙就势向她微微一笑,指着纱帘外的车水马龙道:“萤儿多年未能上京看看,可还记得当年这街上都有些什铺子?”
幸而褚娴与褚茵二人心思单纯,听她说这话听得认真,恍然大悟之际亦是没有多虑,此刻见她挑开了话头,立刻又随着她的指尖看向了窗外。
褚萤依旧盈盈笑着,向窗外略扫了一眼柔声应道:“若是没记错,这街上原本应是有一家邕州人开的小食铺子,里头卖的是一些西琅点心,还有金胡秘法所做的肉汤,很是鲜美。”
“萤儿莫不是记错了,”褚阅看着她这张笑脸,心底却是一声冷笑,“那间铺子开在两道小街之外,咱们小时候还曾随着大姐二姐一同逃学去那买过羊奶酥呢。”
话锋落下,褚萤却是没接,只望着褚姵这张与褚阅原身略有三分相似的脸,轻轻笑笑,不再多言。
车马在东市街口僻静处停下,褚阅随着褚娴她们刚刚踏下短阶,紧随其后的青顶小车上的那两位嬷嬷便紧紧跟了上来,褚阅瞧着她们虽是被唤做“嬷嬷”,可实际年纪怕是也不过三十出头,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中又带着习武之人的英朗之气,想来应是褚武从家里给褚茵褚萤带来的护卫,原本见东市上热闹异常,还隐隐有些担忧,此刻见了她们,也就不再担心什么,陪在褚萤身边慢慢挤进了街上的人潮。
不知近几日是不是上京的新监生格外的多,街上满眼看去尽是正值好年纪的少年少女,儒雅文秀的高大英气的,各般皆有,手上大多抱了国子监新书单子上所定下的那些书册,算学策论一应俱全,莫不是三五结伴地嬉笑着打闹着。有些心急的还穿上了新作的穹灰色儒服,腰间的铜牌子簇新,亮得直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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