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离了?”谭双喜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喃喃道。离婚这个词对他来说不新鲜,经常听到,但是熟人离婚这还是头一回。
“不离还能怎么的。”陈老爹吐出个烟圈,叹道,“娘家老两口都来劝,哥哥嫂子也来说。说菜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家里又是小康,公婆也不是刁恶之人。有什么不好的!偏偏就是拗不过她!毕竟这是元老院的‘法’,只要一方提出就能两相和离。就算家里人不答应,她闹到县里头上法院,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不如保存个体面。”
谭双喜还是没从这冲击感中回过神来,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部队里有些人经常拿“老婆把你甩了”“回去就离婚”这样的话挂在嘴上,但是元老院有政策,保护军婚,所以鲜有听到离婚的事情。
“这女子莫不是原本就有相好的?”谭双喜忽然想起了看的宣传婚姻自由的木偶剧《一枚花钱》,里头的女主就是这样的。
“大约是呗。”老童生说,“只是她不认外头有私情,只说和菜旺合不来,过不到一块去。女子家总还有些羞耻心。”
“要有羞耻心就不会离婚了。”
“我看就是嫌贫爱富!”
“是有了野男人!”
……
“新闻中心”立刻陷入了对“前菜旺嫂子”的声讨之中。这件事,人人都觉得菜旺没做错什么。总之大家的意见就是菜旺“倒霉”。
“……媳妇跑了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一大笔钱!”
“彩礼?”
“就是彩礼。”陈老爹把快烧到手指的烟头掐灭了,“六十块钱!他媳妇娘家只肯退一半。他爹到处求告,我帮着他家出头关说,最后村里头出面,一起到镇公所去告状。镇里司法科两边调和,最后退了三分之二回来。”
“你想想,响当当的二十块钱就这么没了。菜旺家土里刨食,一年能攒下几块钱?她一个女子家,混了一年就弄走了二十块!真是世风日下!”老童生忿忿不平。
谭双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在部队里很少听说有这么冲击性的事情,此刻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忽然他想起自己和杨招娣的约定,有了一种疑似吃了苍蝇的不适感。这妮子不会也搞了什么鬼花样在欺骗利用他吧?!
他顿时陷入了不安和怀疑之中,面色一下就变了。胡乱应付了几句之后便走开了。
谭双喜沿着小河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平复着心情。他想了想,杨招娣原本也没骗他什么,至于那个承诺,其实没所谓。毕竟也没有人来问过他成没成。要是问了,来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也就是了,再说,他也大可以在一两个月之后再向政治处报告说两人分手了――结了婚都可以离婚呢,恋爱的时候还不准人分手?
再说了,他的婚姻是有元老院保证的,他大可不必有这些顾虑。想到这里,他原本郁闷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些。
心情一宽,脚步也轻松了许多。正走过一片田地,忽然眼前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在田埂上修理着漏水处。定睛看去,不是菜旺是谁!
菜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孤独,他的动作熟练而有力,但谭双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一丝疲惫。
谭双喜加快了脚步,走到菜旺身后,轻声叫道:“菜旺。”
菜旺身体一震,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笑容所取代。“双喜?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但更多的是惊喜。
两人紧紧拥抱了一下,然后菜旺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谭双喜。
“看你这模样,越来越有军人的样子了。”他笑着说,随即又打量了一下,“大家都说你升官了……”
“代理排长,还是个兵头。”谭双喜也笑了,他拍了拍菜旺的肩膀,“你也越来越像个老把式了。”
菜旺比他大一岁,已经脱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田间的劳作使他的体格魁梧,也给他的肌肤刻上了皱纹。
两人相视一笑,菜旺指了指田埂上的一块石头,“来,坐。”他们坐下来,菜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谭双喜一根,自己也拿了一根。
谭双喜见他的烟是最便宜的白壳大生产,有心要他抽自己的,但是又怕让他误会,便拿出火柴点着了。
“修渠?”
“嗯,现在雨水少,正好修一修。”菜旺说,“今年家里又包了十几亩地,明年要大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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