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真的按兵不出?”术赤站在长安城的城墙上,俯瞰着那座裹着缟素的望北城,一如他们初至时的长安。
“现在还不是入局的时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毕竟是外来人,过早的显露出自己的野心,是在逼着别人抱团,况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多出的土地,我们要等的是这座天下真正的乱起来。”弋阳从袖中拿出了一份名单,递给术赤。
“名单上的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人,剩下的要么是些吃了一辈子皇粮的老迂腐,除了家里的钱财,也没有什么用处,要么就是少不更事的愣头青,留着也是祸端。”
术赤接过名单,这上面写着的是大夏朝的官员,能够上了这份名单的,大多都是三四品的官员,高不成低不就,年岁又都在而立到不惑之间,不像气血方刚的青年,动不动就是什么大义的虚言,也不像老迂腐那般死气沉沉,正是削减了脑袋拼命想要往上爬的壮年,而鞑靼人可以递出这根杆子。
“剩下的就都杀了吧,这座皇城中的人还没有见过鲜血吧。”术赤想起了前一阵的骚乱,那些读书人多半是读书读坏了脑子,真当史书上的三言两语有那么简单,举大事,就凭他们这些在刀兵面前吓尿了裤子的人?
“有几个世家门阀还不宜操之过急。”弋阳并未直接应下。
“嗯,这些事情,先生做主就可,不过记住,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杀了,是我们占领了这着城池,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对于所征服的土地,草原人的做法总是既简单又直接。
“草原那边怎么样了?”金帐的汗王所惦念的,除了这座天下,便是身后的草原。
“部落都已经开始了迁徙,当第一批到达鄂尔多斯的时候,正长出第一茬的牧草,那里会再次成为草原人的天堂的,其余几个大部答应的兵马也已经出发了。”这几人弋阳陆续收到了金帐中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和预先安排的一样,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背后的草原,由他的儿子们在看守祖业,术赤并不担心,而他也将征服比草原更加广阔的土地,“不知道最后与我们相争的,会是哪几方势力。”
西楚,云梦大泽旁,仍旧是那一座草庐。
“六个?文和,难不成你还这能掐指算出来不成,事无定局,这是你常和我说的,你就这么敢确定这天下的格局?”熊绎看着棋盘之上徐启所下的六子,徐启的话总是那么不可置否,好似天下之事尽在这一棋盘,尽在他徐启心中。
“因为我所知道的纵横谋士,算上我一共六人。”徐启在棋盘上的六子旁又下了九子,只不过刚刚执黑,此刻执白,话语仍旧是不容置喙。
“文和啊,这话可是有点自夸的嫌疑。”熊绎神情故作怪异,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事实而已。”平淡四字却丝毫不掩狂傲之气,事实上,能以一介布衣身份,扰乱天下格局,如何能有不狷狂的道理,徐启这般,已算是谦虚的很了。
“纵横谋士,你们这帮人可真是神秘,我若是大夏皇帝,要是知道卧侧之榻有你们在枕席之上酣睡,一定杀你们个片甲不留。”虽然面前坐着的就是一个纵横谋士,还或许是整个西楚都要仰仗的那一个,但熊绎仍旧是口无遮拦,甚至是杀机四溢。
日后,他当了皇帝,仍会杀一个片甲不留。这半句话没有说出,便是他对徐启的敬意,终究他才是楚王。
徐启自然不会听不出后半句话,但却没有丝毫的在意,杀伐果断,野心勃勃,辅佐这样的君王,对于他来说是好事,至少现在他的利用价值要远大于楚王心中的杀机。
如今的纵横谋士,所学之术不过是扶龙二字,至于扶龙之后是鸡犬升天的飞黄腾达,还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凄惨下场,各凭本事而已。
曾经的纵横谋士则远比他们要恣意痛快的多,他们起于大乱之世,朝秦暮楚,用一张口舌将各国的君主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们从不惧怕王侯的权势,因为若是此地不容,他们即刻便会投奔敌国,倾尽一身所学,将敌国打造的蓬勃强盛,管叫你亡国灭种。
国起国灭,唯他们的权势不改,如此行事当然痛快,可最后的结果如何呢,天下一统,再无别处王侯可以改换门庭,当时的杀戮可真叫一个片甲不留。
百家诸子之争,到底是他们输了,输的彻底,可翻过头来看看,却是有些荒唐,输的那些都曾是帝王手中夺取天下的刀剑,伴君如伴虎,翻脸不认人啊。
徐启不再想这些老黄历,接着摆弄棋盘上的棋子,神情却是难得稍显落寞。
只可惜熊绎此刻没有抬头去看,不然一定是大呼怪哉,麒麟之姿,何曾颓首默然,就算当日被满朝贵胄哄赶出殿,亦是昂首阔步,神采不减。
熊绎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地处西南的那三颗棋子上,两白一黑,一前一左,犄角之势将黑子困在当中。
“文和啊,都说谋定而动,不知这乱世的所谋在何处?”
“这个简单,自然是李姓六国,身负国姓,如今家国蒙难,他们也难逃一劫,大夏龙脉已断,不如在断的更彻底一点。”
“李姓六国,对于他国倒是无定夺难处,但我西楚所临,宋国,淮南,皆是国姓,剑锋所指又该为何?”熊绎盯着那两颗白子,幽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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