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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宋交界,宛城,原本该是一片焦黑的地面上却仍旧矗立着一座祭台,好似在示威一般,诸侯会谈,除南越王、陈王,以及自困一隅的蜀王未至,其余十一国的王侯均亲至宛城,参与会谈。

自武皇帝朝以后,就算是大夏的诸侯与朝,都未曾出现过这番气象了。

会谈的第一日,却是根本连谈都未谈,因为一个席位座次,便都是较量了一番,郑、宋、淮南、胶东之流,有兵败称臣之实,虽说实力未必落于人后,可都无颜面再去争抢。

至于燕北,这次本就是被针对之国,主位自然是不用去考虑了,不过寻常之国自然也不敢列于燕北之前,稳妥的前四之属,反倒最为安稳。

真正争锋的是晋楚与辽东,都要去争一争主位,按理说晋楚是此次会谈发起之人,虽地点不在晋楚境内,可也算半个东道主,并居主位当是应该,可在辽王看来,道理却就不是道理了,他居主位,才是道理。

除去这几国,其余诸国也都没有闲着,虽不敢觊觎主位,可却也不甘居于人后,就这么吵吵嚷嚷闹了一日,也没拿出一个章法来,更不要提议事。

第一日没有决断,第二日仍旧是要争吵,远道而来却威风八面的辽王,是如何都不肯居于人后,最终还是晋楚两国让了一步,与辽东一起,三国并居主位,燕北其次,郑、宋、淮南、胶东四国共居末尾,至于其余三国,晋楚大手一挥,便随意定下了一个次序,最后是中山居中,卫国在前,鲁国在后。

如此安排,有人自鸣得意,有人却只能暗自愤懑,为此日后还生出了诸多事端,当然眼下还是勉强和气,不过最为人不解的,还是晋楚两国为何突然让步,关于此中缘由,也是众说纷纭,其中最为人信服的,或许是第一日会谈结束之后,辽王曾单独造访燕北王的营帐。

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暂且放下不提,诸国会谈,终于扯到了正题,该如何安置人人视之累赘,却又磕碰不得半分的年幼天子,燕北想留却留不住,别国要么不想留,要么就是不敢留,列国十四,竟找不出一个安身之所。

按理说,偌大天下,能够荣居天子的,唯有一处,国度长安,可曾经的盛世长安,早已不复,在鞑靼人的铁蹄之下,长安成为了天下人不愿提及的耻辱伤心处,驱逐鞑虏,还天子与国都,或许不失为一个解决之法,只可惜,如今的臣子皆是乱臣贼子,尊君奉上,骗骗小孩子罢了。

既然还于旧都是不可能了,那便只好迁都。国都沦陷,迁都之举自古皆有,晋楚辽三国大手一挥,在地图之上圈出了百里范围,造出一个新的都城。

新都地处郑宋卫三国交境,天下之中,也算是不亏待了这位天子,百里范围,度量均分,郑宋卫三国各出一地,也算公平,至于其余八国,则是出资钱财、器械、工匠,补恤被迫迁徙的百姓,同时将原有的土木房舍系数抹平,另建一座绵延百里的新城。

对于世间珍惜之物,大抵以价值连城加以衡量,可真若去计较,黄白之物如何比得上一城一地,以宝换城,又有哪一桩不是强买强卖,如此看来,是郑宋卫三国亏了。

但家国利益,从来不是如此纠缠计算,国境接壤,鲜少能够相安无事,摩擦间隙才是常有的事,郑宋卫三国便是如此,虽是邻里,均不属强国之列同时又都比邻强国,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可却没有抱团取暖的觉悟,反倒势若仇敌,恨不得相互打杀了。

如今三国各取一地,迎奉天子至此处建都,原本短兵交接的冲要之地,就变成了一处不可指染的缓冲地带,且先不管三国能否借此而缓和关系,起码少了许多的纷争消耗,所以无论是想到了这一层也好,还是迫于强国威压也罢,对于此事三国答应的都算痛快。

眼见事了,一直未曾开口的燕北王,却是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天子年幼,尚在襁褓,迁都路远,若有损伤,万死之罪,列国闻弦歌而知雅意,燕北王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想让天子在燕北国境再逗留些许年月。

关于燕北王的提议,小国不敢反驳,并居主位的三国却也并非一心,没有一举压下燕北的气态,辽王反倒有顺水推舟之意,所以在略有一番争执之后,终究是随了燕北王的心意,不过却定下了一个期限,五岁。

天子长到五岁,便要移驾新都,这个时间并不长,大抵与营建新都的时间相差不多,所以晋楚也就没有再生事,或许关键还是对于燕北王非要强留一个娃娃到五岁的做法嗤之以鼻,留到五岁,又能有何用处。

此间事了,列国之间也没什么好再谈的了,不过仍是又在宛城逗留了几日,框定边边角角的琐碎细节,又将发檄天下的文书逐句敲定,再办上几场夜宴,美酒佐食,舞姬奏乐,通宵达旦。

至此,声势浩大的列国会谈才算是落下了帷幕,不过至始至终,满口天子君臣的列国诸侯,却无一人提出要去拜见,天子二字,说得好听,却只将其当作了一个周岁娃娃而已。

大夏天子,已经沦为诸侯的案上鱼肉了,一番会盟,言语之间,便要将天子一生,安排妥当,气数已尽,不是一道密诏,一位天子,就能扭转乾坤。

列国诸侯开始陆续离开,第一个走的是辽王,辽王走时仍旧是威风凛凛,未曾与哪一国打过招呼,便在清晨,用马蹄踏碎所有人的清梦,不知发生了何事,匆忙穿衣出了营帐的众人,却只吃到了马蹄下扬起的灰尘,辽王一行,已经扬长而去。

随后离开的本该是鲁国,鲁王当然不敢像辽王那般行事,分别去与楚王、晋国公辞行,毕竟这两国才是此番会盟的东道主,只是鲁王再出了晋国公的营帐之后,却吩咐随行人马再次卸下辎重仪仗,竟是逗留到了最后。

鲁王停留数日,与晋国公多有接触,虽都是深夜造访,可又如何瞒得过,列国看在眼中,却也无人说破,此番会谈,辽王举动实在是嚣张跋扈,若是针对郑宋淮南之流也到罢了,可晋楚燕北,却是哪一个单拎出来,都不必怕了辽东,场面之上不好发作,可心中却难免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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